我的新書《紋飾之美-<中國紋樣>的秘密》即將出版。

一個多世紀之前，歐洲一位著名的設(shè)計師歐文瓊斯出版了一本《中國紋樣》，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本書的起因，是歐文瓊斯見到了一批中國瓷器和景泰藍，極為震驚。在此之前，他在另外一本書（《裝飾的法則》）中，曾對中國的紋樣評價甚低。而這一次，他的認知被徹底顛覆。他興奮的把所見的器物上的紋飾畫了下來，一共有100幅。就是后來見到的《中國紋樣》。可惜的是，歐文瓊斯對中國文化所知甚少，對紋飾背后的工藝更是一無所知。于是《中國紋樣》長期以來僅僅是被當作了一本圖冊來看待。不能不說是個極大的遺憾。

我嘗試彌補這樣的遺憾，來對《中國紋樣》進行解讀，完成了《紋飾之美-<中國紋樣>的秘密》一書。

這是其中的一篇。

瓜瓞綿延

前兩年朋友圈里有個表情猜成語一度刷屏（圖A-10-4）。大家看了覺得有趣，新鮮，感覺真是創(chuàng)意無限。不過其實這種方式古已有之，而且還是古代的流行文化，完全不是什么新鮮事。今天只是舊瓶裝了新酒，換成了更為簡單直白的表情符號。

拿第一條來說，古代還就真有，成語也一模一樣。叫喜上梅梢。不過呈現(xiàn)的方式完全不同，優(yōu)雅而優(yōu)美。畫面主要是喜鵲和梅花，喜鵲站在梅枝上：喜上梅梢。（圖A-10-2）

喜上梅梢的畫法很多，最著名的就是圖上的這種。它是同治大婚時所用的整套餐具中的一件：黃底上，用黑色畫了一組一組的喜鵲梅花紋樣，華麗而雅致，是晚清最有代表性的裝飾。

回到這幅紋樣。下面是主體的部分。有三項主要的內(nèi)容：蝴蝶，瓜和纏繞的枝葉。組合起來是什么成語嗎？對，但不太好猜。

答案是：瓜瓞綿延，或瓜瓞綿綿。語出《詩經(jīng)-大雅》中的《綿》：”綿綿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不知道后來為什么喜歡倒過來說。

瓞與蝶是同音，指小瓜。連起來的意思就是大瓜小瓜在藤蔓上綿綿不絕，而且小瓜還要成長成熟為大瓜。引伸一點，就是子孫滿堂，家族興旺的寄意。這一點，皇宮貴胄與平民百姓，沒有什么差別。所以這個紋樣宮廷與民間同樣大受歡迎。

歐文瓊斯可能并不知道這個紋樣的意思，只是覺得好看，和今天我們大多數(shù)人一樣。

之所以會覺得好看，是因為畫面精細復(fù)雜，極為奢華，是宮廷美學的代表。實事上，奢華的程度比我們想像還要更高，比如上下兩圖最上面的邊飾，用的都是純金描繪，宮廷裝飾中，還有全用金來裝飾的，更為奢華（參見《金子不總會發(fā)光》）。畫面雖然沒有立體感，但非常精細，一片蝴蝶的翅膀上有好幾種顏色甚至顏色的過度都精細地描繪出來，我們簡直可以觸摸到它毛絨絨的質(zhì)感。姿態(tài)的刻畫也生動，讓人感覺真在瓜叢中飛舞。但底色用了幽深的藍色（不是青花），讓畫面整體變得寧靜。畢竟，蝴蝶的飛舞無聲無息。

盡管，這也許不是出于刻意的安排，但仍然讓我們看到一幅紋樣內(nèi)容之豐富，常常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