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俞宣

假日雨天，我同朋友秉傘游覽了風雨中的明代縣衙博物館。明代縣衙位于葉縣城東大街?？h衙門口，一對雄獅威武地盤踞大門兩側(cè)。門額上方高懸一方木質(zhì)黑漆橫匾，其上為全國政協(xié)原副主席葉選平所書“葉縣縣署”四個鎦金楷書擘窠大字，遒勁有力，與四扇紅門相映襯，分外莊嚴肅穆。

大門門楹懸著一幅木刻楹聯(lián)，為葉縣籍著名書法家、有“云南第一筆”美稱的馮國語先生，于清同治六年知縣歐陽霖在任時所撰：天聽民聽，天視民視；人溺己溺，人饑己饑。該聯(lián)比較易懂，唯“溺”作“陷入困境”解，本自《詩經(jīng)·大雅·桑柔》：“誰能執(zhí)熱，逝不以濯，其何能涉，載胥及溺？”

門前由巨大石條鋪成三級石階，厚重而堅實。拾階登臨，穿過縣衙大門，緊接儀門，儀門專為接待上級官員所置。儀門東側(cè)為漢代蕭曹廟。明太祖朱元璋出身寒微，深知民間疾苦，重視國家治理，要求各級官員學習蕭何、曹參的治國方略。儀門西側(cè)為衙神廟。儀門前甬道上有宋太宗御制誡石銘石碑，正面書“公生明”三個大字，碑陰由宋代大書法家、曾任葉縣尉的黃庭堅書《誡石銘》：“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十六字。黃體行書挺拔勁秀，點畫犀利，與銘文風格相融。《誡石銘》與正堂遙相對應(yīng)，旨在時刻提醒縣令，身為父母官在審案時，要為百姓做主，欺虐下民即是欺侮上蒼！警誡自己與后來者秉公問案，善待百姓，莫愧于天。

大堂前有三間卷棚，是高級別縣令在建筑形式上的反映，因葉縣位于“南通云貴，北達幽燕”的交通要津，明代縣令官居五品，建置明顯高于其他縣衙。卷棚下有一方石英跪石，上面有深深的膝形凹陷，這正是葉縣縣衙深沉歲月的真實寫照。跪石上方正堂前額高懸于右任先生手寫的“天地正氣”四個字的行書匾額。大堂公堂后面是海水朝日圖。公案上仍擺放有筆墨、石硯、驚堂木等物，公案上方懸有“明鏡高懸”橫額。

穿過大堂，二堂內(nèi)列有一方大表，列舉了在葉縣任職的歷任官員，其中最有名的當為宋代的葉縣尉黃庭堅和清代知縣歐陽霖。據(jù)《葉縣志》載，黃庭堅20歲時進士及第，出任葉縣尉，在葉縣任上，為官清正，政績顯赫。

葉縣明代縣衙三堂內(nèi)，畫家繪有《黃庭堅風雨夜緝兇圖》《推行王安石新法》《月夜訪友》等數(shù)幅畫卷，再現(xiàn)了黃庭堅在葉縣時的政治活動，以紀念這位年輕有為的縣尉。

在任時，黃庭堅曾寫下多首憫民題材的詩章，其中《同孫不愚過昆陽》寫道：田園恰恰值春忙，驅(qū)馬悠悠昆水陽。古廟藤蘿窗戶牖，斷碑風雨碎文章。真人寂寞神為社，堅壘逶迤女采桑。拂帽村簾夸好酒，為君聊解一瓢嘗。從這首詩中可以看到葉縣在當時農(nóng)忙時節(jié)，村民采桑的田園景象，可以窺見宋代中原農(nóng)民的些許生活狀況。

清代的歐陽霖在任葉縣知縣時，曾編修過《葉縣志》，并注重文事教化，為官清正廉潔，為人稱道。歐陽霖在葉縣城北的臥羊山為黃庭堅修建了黃文節(jié)祠，并輾轉(zhuǎn)索來黃庭堅所書《幽蘭賦》拓片，請石工鐫刻，立于祠中?？上Ы裉禳S祠已不復存。

今天留在葉縣縣衙博物館的《幽蘭賦》十二通碑石，為省一級文物，是該館的鎮(zhèn)館之寶?！队奶m賦》是黃庭堅晚間在京城汴京時奉宋徽宗之詔所書。黃庭堅是宋代四大書法家之一，其書點畫縱橫，大小錯落，大氣磅礴，整體渾然天成。該碑也是黃庭堅晚年僅次于《松風閣》詩帖的得意之作。

雨后的縣衙內(nèi)，環(huán)境幽靜，景色宜人。沿藍色古磚鋪成的小徑，到后花園內(nèi)，只見草木蔥蘢，靜謐幽深。一株年逾百齡的銀杏生機勃勃。一株數(shù)百年的老石榴仰臥在花壇之上，斑駁的枝身宛若虬龍。花園東有一泓池塘，池心有一小亭，有卵石小徑通往。踏石徑步上小亭，觀池中游魚，魚見人而不驚，悠然來去，怡然自樂。不禁遙想當年縣尉黃庭堅在“了卻公家事，亭上倚晚晴”時品茗觀魚的情形。

置身于如此境界，令人陶然忘歸。佇立亭上，整座明代縣衙久經(jīng)風雨侵蝕的古城墻盡收眼底，仿佛烙刻著明、清兩朝四百年的歷史滄桑，讓人幾多感慨，幾多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