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一年一度的時尚盛事Met Gala在美國時間周一晚(慣例是五月的首個周一)再次拉開帷幕,今年的主題是“坎普風”(camp),靈感來源于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的重要論文《坎普札記》(Notes On Camp),其中將“坎普”的概念定義為: “一種夸張的、人工痕跡重的、對非自然物的喜愛……它是一種以審美態(tài)度看世界的方式,但并不是審‘美’,而是審視其風格?!?/em> 擔任今年Met Gala聯(lián)合主席的Lady Gaga 相關(guān)閱讀:“坎普風”究竟為何物?Lady Gaga接棒主持明年“美國春晚”Met Gala 雖然桑塔格極力在這篇文章中勾畫“坎普”概念的輪廓,但這種行為本身就與坎普的意義產(chǎn)生了背離。“坎普”其實并不能進行明確的劃分,更多時候它游離于真實與想象、美學和幻想的世界中。 “坎普是一種‘嚴肅的藝術(shù)’,但絕不能以太嚴肅的態(tài)度來審視它,因為這就‘太過了’,”桑塔格這樣寫道。不過她仍然列舉了卡拉瓦喬(Caravaggio)、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貝蒂·戴維斯(Bette Davis)、高迪(Gaudí)、葛麗泰·嘉寶(Greta Garbo)這幾個名字,認為他們是現(xiàn)實生活中具有“坎普式思維”的人,而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又在這份名單中增加了幾個名字,包括大衛(wèi)·霍克尼(David Hockney)、貝特·邁德爾(Bette Midler),甚至還有不愛江山愛美人的英國國王愛德華八世和辛普森夫人。 “坎普權(quán)威”Fabio Cleto也認為坎普風并不是不嚴肅,而是從珍惜這份嚴肅的態(tài)度出發(fā),再將其轉(zhuǎn)化為諷刺:“坎普就是這樣,把所有的東西換位,不管是否和諧都可以放在一起……坎普總在與自身產(chǎn)生矛盾。” 同樣擔任聯(lián)合主席的Gucci創(chuàng)意總監(jiān)Alessandro Michele及Harry Styles 今年在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中舉行的展覽名為“坎普:時尚札記”(Camp: Notes on Fashion),展廳從入口處起就刷上了橙粉調(diào)的顏色,營造出一種恍若置身于夜店或酒吧的感覺。第一部分的核心概念是“理想情郎”(The Beau Ideal),把極富爭議的藝術(shù)家羅伯特·梅普爾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的作品與其他象征著男性之美的作品并置。其他的展區(qū)中展示了一些“伊舍伍德式坎普”和“桑塔格式坎普”,這兩位作家對于坎普風格有不同的闡述:在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Christopher Isherwood)看來,坎普分為“高坎普”(high camp)和“低坎普”(low camp)兩類;而桑塔格更是將坎普帶入公眾視野的重要人物,她的思想也貫穿了整場展覽。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的展覽“坎普:時尚札記”(Camp: Notes on Fashion),展廳入口處。圖片:courtesy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BFA.com/Zach Hilty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的展覽“坎普:時尚札記”(Camp: Notes on Fashion)。圖片:Caroline Goldstein 第二部分則主要展示各式時裝造型,用不同顏色的櫥窗進行陳列,每組服裝都有著與坎普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在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主策展人Andrew Bolton看來,坎普“試圖在圓的空間里找到一個方的角落”——它聽起來似乎不可能,但又真實地存在著。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的展覽“坎普:時尚札記”(Camp: Notes on Fashion)。圖片:courtesy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BFA.com/Zach Hilty 為了更深入地理解由Gucci創(chuàng)意總監(jiān)Alessandro Michele擔任聯(lián)合主席的2019 Met Gala主題,artnet新聞與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助理策展人Karen Van Godtsenhoven對話,就坎普文化的含義、它與當代藝術(shù)的關(guān)聯(lián),以及它如何能演化出如此多藝術(shù)形式的問題進行了討論。 法國設(shè)計師Bertrand Guyon為夏帕瑞麗(Schiaparelli)設(shè)計的2017秋冬季時裝。圖片:courtesy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artnet新聞 ×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 助理策展人 Karen Van Godtsenhoven 我們先來說說這個展覽實現(xiàn)的過程吧。它是如何發(fā)生的,在整個展覽的構(gòu)思環(huán)節(jié)中,你扮演了怎樣的角色?能否選擇一兩幅你認為最具有“坎普風”的作品? 兩年前,主策展人Andrew Bolton正在做川久保玲(Rei Kawakubo)時裝展的相關(guān)工作,他在策展文章中引用了蘇珊·桑塔格的論文《反對闡釋》(Against Interpretation)。在論文集的同一卷中,也有《坎普札記》這篇,他看過之后覺得回味無窮,于是決定策劃一個與之相關(guān)的展覽。我的工作主要是文獻檢索,比如在不同的手稿中尋找“camp”一詞的詞源學內(nèi)容,并尋找與這個概念相關(guān)的藝術(shù)品和時裝。展覽設(shè)計的環(huán)節(jié)也讓我享受其中,看到一個原始的概念逐漸發(fā)展成可觀可感的空間,這種感覺很不錯。 明星杰瑞德·萊托(Jared Leto)在今年Met Gala上的造型 除了主展廳中將展出的145套時裝造型之外,展覽中還包括近百件其他類型的展品,包括手稿、繪畫、裝飾藝術(shù)(蘇珊·桑塔格認為,裝飾藝術(shù)中“充斥著坎普元素”)、塑像、家具、攝影和版畫。 Marjan Pejoski為比約克參加2011年奧斯卡頒獎典禮設(shè)計的天鵝裙 時尚造型都有著各自賞心悅目的方式,但我最喜歡的坎普裝扮一定是Marjan Pejoski為比約克設(shè)計的天鵝裙。比約克在2001年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穿著這條裙子,還在紅毯上表演了下蛋。這條裙子讓人想起《天鵝湖》中天鵝臨死的場景,是克里斯托弗·伊舍伍德所謂的“高坎普”的戲劇性本質(zhì)的一個例子——它基本上是嚴肅的,但表達得很輕浮。然后是年輕設(shè)計師Tomo Koizumi設(shè)計的兩套服裝,用“薄紗棉花糖的彩虹爆炸”來形容最為貼切。最后要提一句,讓·保羅·高緹耶(Jean Paul Gaultier)的迪斯科水手(disco sailor)在坎普造型領(lǐng)域中得分很高。 保羅·卡德摩斯(Paul Cadmus)的畫作《艦隊來了》(The Fleet’s In) 在非時尚物品方面,保羅·卡德摩斯(Paul Cadmus)在1934年有一幅偉大的畫作,名為《艦隊來了》(The Fleet’s In),它將高坎普和低坎普結(jié)合在了一起:構(gòu)圖基于文藝復興時期的畫作(高坎普),主題是吵鬧的水手(低坎普)。秘密的同性戀信息和偷偷的一瞥構(gòu)成了有趣的景象:當它被描繪成海軍的一個委任創(chuàng)作作品時,這個主題——也許并不奇怪——沒有得到軍官們的賞識?,F(xiàn)在,它是他們最珍貴的藝術(shù)作品之一,這是在被租借到紐約公共圖書館后,我們才得以看到。這幅畫講的是社會史,也講的是美術(shù)史。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的展覽“坎普:時尚札記”。圖片:courtesy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BFA.com/Zach Hilty 蘇珊·桑塔格對坎普的解讀是一種觀念的大雜燴,這可能有點令人困惑。你如何解釋坎普? 誠然,坎普的“可變性”是其最核心的定義特征之一,以至于當人們試圖把這個定義固定下來時,它就會發(fā)生變化,就像時尚一樣。在讀了桑塔格和其他許多作者給出的解釋后,我們決定將最清晰的發(fā)現(xiàn)作為展覽主題,這樣讓公眾更容易理解。我們想到的一些短語有:“坎普是第二個童年”、“坎普是富裕的精神病理學”、“坎普是沒有生殖器的性別”、“坎普是一種感知模式”等等。桑塔格在寫作中的主要論點引出了這樣的陳述:“坎普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如何在大眾文化時代成為一個花花公子?!?/p> 卡戴珊家族現(xiàn)身今年的Met Gala 為何你認為現(xiàn)在是展示坎普時尚的合適時機? 曾經(jīng)在某時,坎普作為這個時代的審美標準而脫穎而出。當坎普在社會兩極分化時重現(xiàn),其實并非巧合,因為盡管自上世紀60年代以來,坎普就已成為主流,但它從未失去挑戰(zhàn)現(xiàn)狀的力量。例如,薇薇安·韋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和約翰·加利亞諾(John Galliano)的“歷史仿作”在20世紀80年代被用作反叛美學,而今天,年輕一代的性別流動設(shè)計師(gender-fluid designers)創(chuàng)造了新的雌雄同體美學版本。所有這些例子都是對“文化規(guī)范”的回應(yīng),也是對他們那個時代主導美學的一場顛覆。 你如何理解坎普時尚與坎普藝術(shù)的聯(lián)系? 它們都表達了同樣的思想。在我看來,它們非常相關(guān),唯一的區(qū)別就是媒介。它們都削弱了品味的層次,都熱愛技巧、裝飾、表面和對稱。桑塔格指出,新藝術(shù)運動是一場坎普藝術(shù)運動,因為它的美學相反,也因為它由“有什么是他們不是什么的”(things-being-what-they-are-not)組成。一朵花是一盞燈,一個女人是一株植物等等。我喜歡新藝術(shù)流派(Art Nouveau)的原因是,它是嚴肅的藝術(shù)運動,以自然為主要的美學和哲學主題,完全是人為的。這是它最鮮明的坎普化特征,你可以在許多不同的藝術(shù)運動中發(fā)現(xiàn)這種矛盾和幽默。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的展覽“坎普:時尚札記”。圖片:courtesy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BFA.com/Zach Hilty 長期以來,藝術(shù)界和時尚界一直相互汲取靈感,但它們也對彼此持懷疑態(tài)度。但我們越來越多地看到設(shè)計師與藝術(shù)家合作,反之亦然。你認為是什么激發(fā)了合作的激增? 在《現(xiàn)代生活的畫家》(The Painter of Modern Life)中,查爾斯·波德萊爾(Charles Baudelaire)說,現(xiàn)代的是短暫的、轉(zhuǎn)瞬即逝的和偶然的,這構(gòu)成了藝術(shù)的一半;古典和永恒是另一部分。時尚常被等同于曇花一現(xiàn),因為它是不斷變化的。然而,時尚界和藝術(shù)領(lǐng)域一樣,理念和外觀也會回歸;一部分是周期性的。這使得藝術(shù)和時尚成為我們所處時代的一面巨大的鏡子,因為它們通過升華更大的理念來反映時代精神??紤]到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快速變化和有趣的時代,我認為這是合乎邏輯的結(jié)果,藝術(shù)圈人士的學科界限越來越少,合作對每個人都是有益的。 以下是更多展覽圖片: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的展覽“坎普:時尚札記”(Camp: Notes on Fashion)。圖片:Caroline Goldstein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的展覽“坎普:時尚札記”(Camp: Notes on Fashion)。圖片:courtesy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BFA.com/Zach Hilty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的展覽“坎普:時尚札記”(Camp: Notes on Fashion)。圖片:courtesy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BFA.com/Zach Hilty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的展覽“坎普:時尚札記”(Camp: Notes on Fashion)。圖片:courtesy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BFA.com/Zach Hilty 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時裝學院的展覽“坎普:時尚札記”(Camp: Notes on Fashion)。圖片:Caroline Goldstein 文丨Noor Brara & Caroline Goldstein 譯丨Yutong Yu & Cathy F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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