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西周 大盂鼎

開篇 

過去，古董這行業(yè)呢，青銅排第一。什么原因呢？第一，因為青銅器年代久遠(yuǎn)；第二呢，它是國家禮器，重要?。坏谌?，是一但它有銘文，歷史價值巨大。百年來，大盂鼎、大克鼎、毛公鼎這三尊晚清出土的青銅器，被稱之為“海內(nèi)三寶”。我們今天要講的就是三寶之一——大盂鼎。

國寶的發(fā)現(xiàn)：兩個“ lǐ 村”的爭議 

大盂鼎就是周康王二十三年（公元前1056年），距今三千多年，冊封一個叫“盂”的大臣時所鑄，所以叫“大盂鼎”。西周時期國君舉行冊命或王公大臣接受賞賜時，都要鑄鼎，還要有銘文，成為記錄歷史事件的載體。那么，從鑄造大盂鼎到它出土重見天日，相隔了近3000年。相傳，大盂鼎出土于道光年間，距今不到200年。那么它在哪兒出土的呢？一直有兩個說法，一個說法是陜西岐山縣禮村，另一個說法是陜西眉縣李村。這倆都叫“l(fā)ǐ村”，前一個是禮節(jié)的“禮”，后一個是姓李的“李”。這兩個“l(fā)ǐ村”本身離著也不太遠(yuǎn)，到底是哪個lǐ村呢？由于年代久遠(yuǎn)，又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次轉(zhuǎn)手買賣，所以很難考證了，但大多數(shù)學(xué)者認(rèn)為是岐山縣禮村出土的。

國寶的流傳：先后曾有八任收藏主人 

第一個收藏大盂鼎的是當(dāng)?shù)厥考澦谓痂b。這大盂鼎個兒大，擱家里特別扎眼，岐山縣縣令周賡盛聽說了以后呢，就想將大盂鼎據(jù)為己有。他威脅宋金鑒說私藏寶鼎就是對抗朝廷，后果嚴(yán)重。這宋金鑒沒權(quán)沒勢，只好忍痛割愛。這周縣令就把大盂鼎弄到手，但他做賊心虛啊，生怕宋金鑒去告發(fā)他，所以覺得還是轉(zhuǎn)手變成錢踏實，所以這大盂鼎在他家沒擱多久就給賣了，賣了誰呢？誰都不清楚，偷偷賣的。清朝末年到民國，這古董甭管怎么轉(zhuǎn)悠，最后一定轉(zhuǎn)到了琉璃廠，那時全國就這么一個大的集散地呀。這事兒也巧了，到了道光30年（1850年），宋金鑒去北京參加會考，考中了進士，入選翰林院。翰林院平時沒啥事兒，他沒事兒的時候呢，就到琉璃廠溜達，那時候的文人都喜歡在琉璃廠溜達。結(jié)果呢，一下老友重逢，他又看見了這大盂鼎！這會兒，宋金鑒手頭比較寬裕，馬上就討價還價，最后出價 3000 兩白銀把它買了下來，又帶回了老家，光宗耀祖。這樣的國之重寶，一個人一生能有兩次緣分，是個非常不得了的事兒。之后這大盂鼎呢，就一直被他密藏在家中，直到宋金鑒去世后，家道衰落，他這兒子不得已將大盂鼎以700兩白銀賣了。你們聽聽，這爹，3000兩白銀買的，這兒子，700兩白銀就給賣了，什么叫敗家子兒？這就叫敗家子兒！

大盂鼎新的買主是誰呢？是陜甘總督左宗棠的幕僚，這人叫袁寶恒。袁寶恒不出名，他有個侄子特出名，他那侄子叫袁世凱。袁寶恒深知左宗棠酷愛文玩，得寶貝后不敢專美，旋即將大盂鼎獻給了上司，以表忠心。

（左宗棠像）

但這大盂鼎在左宗棠手里也沒呆多久，他就轉(zhuǎn)手送人了。左宗棠為什么要送人呢？他送給誰了呢？他送給了一個人，這人叫潘祖蔭。咸豐9年（1859年），左宗棠在發(fā)跡前自視極高，恃才傲物，誰都看不上，被永州總兵樊燮誹謗構(gòu)陷，朝廷嚴(yán)令密查，“罪且不測”。什么叫“罪且不測”啊？就是不知道最后要判多少年，甚至可能丟了命！這時候有一個人出來了，就叫潘祖蔭。潘祖蔭任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最高法院的副院長。這潘祖蔭久聞左宗棠的才干，國家又逢多難之秋，人才難得呀，所以三次上疏密保。奏折中有句話傳得很廣，這句話就是“天下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人的一輩子要是獲這么一句話的表彰，那是不得了的事，這句話就傳為了名言。左宗棠也說過名言，是副對聯(lián)，也流傳很廣。這副對聯(lián)是這么寫：“發(fā)上等愿，結(jié)中等緣，享下等福?！边@是上聯(lián)；下聯(lián)是什么呢？——“擇高處立，就平處坐，向?qū)捥幮??！毕碌雀Ｊ鞘裁锤Ｄ?？柴米油鹽醬醋茶。如果再講究一點，也就是琴棋書畫詩酒花。由于潘祖蔭說了這句牛話，咸豐皇帝一高興，就開始重用左宗棠，咸豐皇帝本身就是個耳根子很軟的人。這就成就了他一世功業(yè)。救命之恩，無以言報。左宗棠得到了大盂鼎之后，想都沒想，直接就把它轉(zhuǎn)送給了潘祖蔭。過去啊，江湖上有兩大快事兒，一個是報仇，一個就是報恩。有能力報恩是件特別快樂的事兒。過去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何況這是救命之恩。

（潘祖蔭像）

潘祖蔭來自蘇州的名門望族。他的祖父潘世恩是乾隆五十八年的狀元，與紀(jì)曉嵐共修《四庫全書》。潘世恩一脈，江浙一帶習(xí)慣稱之為“貴潘”，他們家出了1個狀元、2個探花、8個進士、16個舉人，有“天下無第二家”之美譽?，F(xiàn)在蘇州的狀元博物館就是潘世恩的故居。張伯駒先生的夫人潘素，就是他們家的后人。潘祖蔭在光緒時官至工部尚書，相當(dāng)于建設(shè)部部長。故宮養(yǎng)心殿掛著的“祥開麟趾”匾，就是潘祖蔭所書。儲秀宮還有三塊匾也是他書的，分別是：“履端舉正”“云霞煥彩”“觀象通乾”。一個人的手書如果能掛在皇宮里，那就不是一般人。潘祖蔭不僅在官場上舉足輕重，他還是當(dāng)時海內(nèi)聞名的金石大家。他專門修建房屋存放他的收藏，其中“滂喜齋”就是用來存放古籍善本的。滂喜的“滂”就是滂沱大雨的“滂”，你想啊，這喜跟大雨似的從天而降，這得有多高興?。∵€有就是“攀古樓”，用來放青銅器，跟古董攀親戚。

（故宮養(yǎng)心殿“祥開麟趾”匾）

潘祖蔭這樣一個牛人，自然知道大盂鼎的分量，愛若至寶。特地請了當(dāng)時著名的篆刻家刻了“南公鼎齋”和“伯寅第一寶藏”的印章作為紀(jì)念，將大盂鼎視為攀古樓中最珍貴的收藏。之后不久，他又花了重金買下了大克鼎。大克鼎又叫“膳夫克鼎”，光緒十六年出土于陜西扶風(fēng)縣的窖藏。大克鼎是西周晚期的一個叫“克”的掌管宮廷膳食的官員，受到周王冊封后，為祭祀祖先而鑄造的。上面有銘文290個字，歌頌了祖先的品德與功績，記載了周王對克的任命與賞賜。也就是說，“海內(nèi)三寶”，潘祖蔭一個人就占了倆，坊間流傳的“海內(nèi)三寶，潘有其二”，極為風(fēng)光。

（西周 大克鼎 上海博物館藏）

但是人啊，不能什么好事兒都占全了。潘祖蔭有一塊大心病，什么心病?。俊獰o后。古人說的“無后”就是沒有男孩，過去沒有男孩，身后就沒有接班的了，難過至極。潘祖蔭的弟弟潘祖年呢，就將自個兒的大兒子過繼給了兄長，可不久，這大兒子就去世了。潘祖年又將自個兒的二兒子過繼給了兄長，豈料，又沒有多久，這二兒子也莫名其妙地死去了。這時候謠言就起來了，有人說潘家從墓中挖出來的東西太多，陰氣太重，長寶不長人。1890年，潘祖蔭病逝，6年后，他的夫人也去世了。弟弟潘祖年趕赴京城料理后事，并繼承家產(chǎn)，此時，潘家已出現(xiàn)了文物和藏書被偷盜的情景了。潘祖年下決心將兄長留下的收藏帶回老家保管，足足裝了4船，運回蘇州。為了路途安全，他對外就宣稱，說這大盂鼎、大克鼎都被偷了，你們就別惦記了。潘祖年過繼給兄長的兩個兒子去世后呢，自己的兩個女兒也嫁了人。潘家只好再從族人里過繼了潘承鏡，成為潘祖蔭、潘祖年兩家的孫子，兼祧兩家香火。潘承鏡娶了個媳婦兒，叫丁達于。新婚后不到一百天，這潘承鏡也病死了。他們家還真的是陰氣很重。第二年，爺爺潘祖年也去世了。整個潘家的擔(dān)子就落在了守寡的丁達于身上。丁達于改名為潘達于，一是表明進了潘家的門就是潘家的人了，二是希望自己能看護好潘家的藏寶。巧的是，“達于”這兩個字與大盂鼎的“大盂”正好諧音。1937年淞滬會戰(zhàn)后，蘇州淪陷。蘇州地方小，潘家在這兒太引人注意了，所以潘達于就決定舉家遷往上海避亂。大盂鼎這樣體積巨大的寶貝是不可能攜帶的，這有多大呢？大盂鼎高有 101.9 公分，口徑有 77.8公分，重達153公斤。所以潘達于就和家人一起把大盂鼎、大克鼎等寶貝封箱，找了一個秘密的地方，趁著風(fēng)高月黑，就埋了起來?？箲?zhàn)結(jié)束后，時局趨于穩(wěn)定，正當(dāng)潘達于想把這東西啟出來的時候，內(nèi)戰(zhàn)又起來了。內(nèi)戰(zhàn)打了幾年，解放后呢，經(jīng)全家商議，潘達于執(zhí)筆，給華東軍政委員會的文化部寫了信，表示希望將大盂鼎和大克鼎捐獻給國家。1952年，這兩件寶鼎成為上海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七年以后，1959 年，慶祝國慶十周年，十大建筑落成。中國歷史博物館開館，大盂鼎應(yīng)征北上，從此收藏于中國歷史博物館，也就是今天的國家博物館。

（西周 大盂鼎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大盂鼎為什么稱得上國寶？ 

大盂鼎之所以能稱為國寶，除了尺寸巨大、等級之高以外，重要的是它上面有文字。大盂鼎腹內(nèi)有銘文 19 行 291個字。銘文的大致內(nèi)容是：我們周人要吸取商朝滅亡的教訓(xùn)，不能縱酒過渡。周康王教誨盂要效法其祖先，好好輔佐他治理國家。并給盂豐厚的賞賜。大盂鼎的銘文內(nèi)容是研究西周時期“冊命”制度的重要史料。

馬爺說 

大盂鼎銘文書法是西周前期金文的代表，具有圓渾樸茂的金文特質(zhì)，是史料價值與藝術(shù)價值兼?zhèn)涞闹匾囆g(shù)品。對于我們，更重要的是它200年來驚心動魄的傳承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