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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周告別后，我從牧民之家繼續(xù)向西，前往青海西部城市德令哈。一路上人煙稀少，盡是戈壁和荒蕪，幾十公里沒有加油站。行至距德令哈60KM處，由于缺油摩托熄火，只能推車前行。最終一個牧民姐姐用嘴幫我吸油，我卻50塊錢都沒給她。
離開青海湖的那天，我睡到了中午才起床?？戳搜鄣貓D，距離德令哈363公里，若想天黑之前趕到，沿途就不能走走停停了。沿著環(huán)湖公路，繼續(xù)西行，中間要路過茶卡鹽湖。我加快了速度，保持80KM時速巡航。 中午在黑馬河鄉(xiāng)吃午飯，這些天一直吃饅頭和大餅，心里實在不是滋味，狠心點了份農(nóng)家小炒肉，居然要40塊，青海湖根本不是窮B該來的地方。飯館里有人在收冬蟲夏草，桌子上擺了十幾堆，10塊錢一根，我突然覺得我也可以販賣蟲草在朋友圈賣，然而想想算了，這有違我的逼格。
離開黑馬河鄉(xiāng)，翻過海拔3900米的橡皮山那段，氣溫很低，全身發(fā)抖，很難想象西部竟然這么冷。過山后在一個橋洞下休息，沒有車輛經(jīng)過，只有無限的凄冷凝聚。 這兒是中國的三大內(nèi)陸盆地之一的柴達木盆地，四周被昆侖山脈、祁連山脈與阿爾金山脈所環(huán)抱，面積有25萬平方公里，和整個英國一樣大。一路上都是荒無人煙的景象，風(fēng)聲呼嘯，遠處的高山沉默注視，天地之間一人、一摩托、一支煙，仿佛被遺棄了一般。
沙地柔軟，摩托翻倒。太重了，一個人怎么也扶不起來，站在路邊想看有沒有車路過幫個忙，但根本沒有車。最后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它扶起來。那一刻我多想見到一兩個人，隨便打打招呼也好。孤獨像酒，但過分了則會讓人恐慌。 天色漸晚，我一路狂飆到了100碼，由于沒注意，等到車子突然熄火時我才意識到，今天中午沒加油。后果相當(dāng)嚴重，這里雖然不是無人區(qū)，但一眼望去，哪里有什么人家。只好推著車前行，祈禱前面有牧民，或者有車路過。 車子太重不好推，加上饑渴難耐，沒有毅力的人開始出現(xiàn)崩潰的跡象。我不斷回首，希望后面能開過一輛五菱宏光，是否來自秋名山已不再重要。但一直推了5公里，整條公路只有我在大口喘氣。人首先是怯懦的動物，沮喪的心情無以言表，只得悶頭推車。
又向前一段，隱約聽見牛羊的咩鳴，心中大喜。前方出現(xiàn)一戶牧民，屋外停著好幾輛車，肯定有油。恰好此時，像是捉迷藏似的，路上居然駛過四五輛車。
連忙從公路下去，跑進屋里，一位大媽正在喝茶，問我是不是想喝茶，我說我想喝油啊。大媽說前面30公里就有加油站，我差點驚哭。 “你們這有油嗎？我可以買一些?！蔽冶е詈笠唤z希望。 “油啊，有的，在油桶里。”
另一位大媽帶我來到油桶，拿一根管子，準備抽油。我一看這么大一桶，如釋重負，跑到巴基斯坦也夠了吧。把油管插到油桶里，我就開始吸油了。 我深呼吸口氣，猛吸一口，嗆了一嘴油味，但一滴油也沒洗出來。連續(xù)試了好幾次，嘴里全是油氣，此時如果在嘴邊按下打火機，真的要噴火了。
可能是我的口活不行，總是吸不出來，這時門外來了位牧民姐姐，她接過我的油管，吸了起來。牧民姐姐吸了很多次，每次都能吸出來一點油，嗆的她直往外吐，但油桶里的油依然漏不出來。 當(dāng)你一人無助，德令哈會有一個姐姐愿意為你俯身吸油，即便滿嘴嗆滿了汽油。看著她很難受的樣子，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感動。
油桶里的油不多了，實在吸不出來，一籌莫展之際，機智的姐姐讓我把油桶傾斜下來，然后把油倒出來。這一招果然奏效，幾分鐘就倒?jié)M了一壺油。 在倒油時，我終于看到了這位姐姐的正臉，雖然蒙著口罩，但肯定是個美麗的女人。那種美并不是俗世標準的美，而是如海子的詩歌般的美。
加完油，我問姐姐多少錢，姐姐說50塊。這桶油起碼有8、9升，1升6元，確實值50塊錢。我打算給她60，于是我從口袋里掏錢，把包都翻遍了，只有39.5元。很久沒取錢了，尷尬萬分。我問她有沒有微信或者支付寶，我可以轉(zhuǎn)賬，但她沒有。
加了上油后，我離開了牧民家。回到馬路上，又做回了那個自以為的逍遙騎士，然而當(dāng)車輪滾動，卻再也逍遙不起來。我感到自責(zé)，我本應(yīng)該在出發(fā)前加滿油。一個人不該總是求助于他人，標榜沿途的善意，然后為自己的膚淺增添所謂的感動。 一個小時后，我終于趕到了德令哈，我的嘴里依然殘留汽油的味道，那位姐姐想必比會我還嚴重。朋友在這里當(dāng)老師，是本地人，把酒言歡之際，我告訴他牧民姐姐家的方位，囑咐他下次路過把油錢給補上。 德令哈因海子有了詩意，想起那首名叫《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的詩。姐姐意味著善意和溫柔，就像荒涼中的抒情，草原里的青稞。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 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 除了那些路過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這是唯一的，最后的， 草原。 我把石頭還給石頭 讓勝利的勝利 今夜青稞只屬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長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關(guān)心人類， 我只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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