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之初

人類之初，按照科學家目前掌握的考古證據(jù)，在大約15萬年前，東部非洲就已經(jīng)有了智人，外貌和我們幾乎一模一樣。

按照赫拉利的說法，在大概7萬年前，智人發(fā)生了一次“詭異”的認知革命。

這次認知革命和認知大升級，讓智人在隨后的時間內(nèi)，以風卷殘云之勢，擴張到歐亞大陸，并迅速消滅取代了其他人類物種，比如比智人體格強壯許多的尼安德特人。

要知道，認知革命之前的智人和尼安德特人在中東地區(qū)也曾爆發(fā)過一次大戰(zhàn)，當時的勝利者毫無懸念是更加強壯的尼安德特人。

是什么讓智人突然戰(zhàn)斗力爆棚了呢？

他們依靠的“核武器”就是思考能力！

智人突然會思考了，他們會用完全超越動物的語言來進行溝通，能夠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來進行合作，這種高級別的合作能力，讓智人面對其他物種完全是碾壓態(tài)勢。

我之所以說這次認知革命是詭異的，是因為我們至今無法肯定這次認知革命到底是來自上帝之手（神創(chuàng)論），還是基因突變（進化論）。

不管你是認同神創(chuàng)論，還是進化論，我們都必須承認，智人的運氣實在太好，尼安德特人就沒有這么好運氣了，沒有逃脫被滅族的命運。

不管人類的思考能力是怎么來的，這不是我要在自由極簡史要關(guān)注的，我要說明的是，人類和其他動物是如此不同，很明顯已經(jīng)被我們的祖先注意到了，他們中間智慧出眾的人物，就開始關(guān)注這個不同，并把這種不同給了一個定義：

自由。

02 自由是區(qū)分人和動物的標志

為什么是自由呢？

這些智慧的人類祖先思路可能是這樣的，當人開始思考的時候，他會面臨一系列選擇。

比如，我今天應該跟誰一起出去打獵，哪個人更值得信賴；我喜歡這個女人，我怎么做才能和她一起做不可描述的事情，我們?nèi)ツ睦锎颢C收獲會更多，會更安全......

所有的選擇擺在面前的時候，我們開始利用思考能力權(quán)衡利弊了，這就是人類之初所面臨的獨特狀態(tài)。

這些智慧的祖先認為，動物不會有這些選項，它們餓了就會捕食，逮誰跟誰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從來不管場合、地點和方式，所以這些智慧的祖先把人類特有的思考很多選擇的能力，稱為自由。

動物為什么沒有自由呢？是因為他們認為動物只受本能的動物性驅(qū)使，沒有其他選項。既然不會有其他選擇可能，那么也就談不上自由。

這就是“自由”概念最初的來歷。

從這里我們很容易就可以得出結(jié)論，所謂自由，最初就是用來區(qū)分人類和動物，是人的獨特標志。

03 自由和道德是一回事

這里要注意一個細節(jié)，那就是，當人類在做選擇的思考時，往往會從兩個方面去考慮。

一是能夠做什么，二是應該做什么。

在人類最初，生存環(huán)境惡劣，目的可能相對單純，如何活下來是他們主要考慮的。應該怎么做，才最安全，才最有利于生存，他們發(fā)現(xiàn)，找到足以信賴的群友非常重要，只有找到小伙伴，才能戰(zhàn)勝比自己強壯百倍的獵物。

于是，人類開始學會合作，構(gòu)建并適應群體生活，隨著人類群體規(guī)模的不斷擴大，各種共同體應運而生，再往后就慢慢形成了不同的族群和不同的國家。

康德說：“當你意識到你應該做什么并且能夠做到的時候，你就深刻感覺到自己是自由的”。

當人類社會的生存環(huán)境逐步改善的時候，人類中智慧的那部分群體意識到，除了生存，我們分明感覺到自己有向善的可能性，可以做到不殺死別人，不搶劫他人，我們也有辦法生存，那為什么非要消滅別人呢？

而恰恰相反，當我們對伙伴和群友表現(xiàn)出友善的一面，信守承諾的一面時，也會得到伙伴更強有力的、更持久的幫助，我們?yōu)槭裁床蛔鲞@樣的選擇呢？

于是，道德產(chǎn)生了。

仔細思考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道德的意識和自由的意志幾乎是同時出現(xiàn)的，我們?nèi)祟愐苍S永遠不知道為什么在心底有應該做善事的想法，我們只是先天的知道，我們有這個想法，想去做善良的事情，誰給我們植入心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善良意志真真切切的存在。

用我們中國人能夠理解的語言，這就是心底深處的良知。我們不知道良知是如何來的，我們只是知道良知每個人都有。

在早期西方人看來，自由和道德就是一回事。

當你越能擺脫動物性的束縛，自我管理不去做邪惡的事，而是去做善良的事情，你就是自由的；

當你越把自己當禽獸，動物性驅(qū)使你殺人放火，你就殺人放火，那么你就是不自由的，同時也是不道德的。

那么是不是說，西方人認為，人性本善呢？這就犯了非黑即白的錯誤了。

他們只是承認了人性里面有先天的善良成份，同時也認為人性中有一種根本惡的傾向，也就是說，人是善惡共生的。

04 古希臘：自由是從政資格證

現(xiàn)在我們知道，在人類社會的早期，自由和道德是一回事。

思想軸心時代的人們開始把自由引入了城邦生活。

這個時代的人們把宇宙看成一部巨型的機器，萬物都是這個機器里面的一份子，而支配這個機器和諧運轉(zhuǎn)的，是一套自然法則。萬物都按照自己的屬性各安其位，而人類作為不同于動物的理性存在者，擁有跟自身理性匹配的使命，發(fā)揮出這個使命，就是每個人應該做的。

他們認為，人本質(zhì)上是一種政治動物，自身攜帶社會屬性。

城邦生活是一種高級的生活，而只有那些能夠自我管理、能夠向善的“自由人”才配的上這種高級生活，才是人，否則不過還是沒有發(fā)育出思考能力的“野獸”而已。

野獸般的生活，不是人應該過的善的生活。

在這個時期，自由是一種參與政治的入門券和身份證，表明他具備自我管理和承擔義務(wù)的能力。

赫拉利說，人類之所以主宰世間萬物，是因為人類強大的“虛構(gòu)能力”，我們依靠各種虛構(gòu)出來的故事維系共同體，并緊密合作，最終形成了諸如宗教、城邦、國家、民族等等各種想象共同體。

城邦的規(guī)模還是較小，而越來越龐大的共同體和秩序，人們之間的訴求越來越復雜多樣，導致共同體內(nèi)部和共同體之間的沖突規(guī)模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可控制，城邦那一套慢慢不管用了。

而要擁有更強大的生存能力，維持下去，避免崩潰，人類必須依靠更加可靠合理的合作機制。

05 中世紀：自由帶來原罪

中世紀的歐洲，宗教和國王兩股勢力糾纏不休，誰也無法真正戰(zhàn)勝對方。

宗教用軸心時代的思想重新梳理了自由的位置，所以總的基調(diào)和軸心時代差別不大，依然是主打善良和道德，只是把一切合法性來源由自然法則，換成了上帝，并確定了人類的原罪。

當一個人善良，就說明他雖然有罪，但感應到了上帝的啟示，當一個人邪惡，就說明他背離了上帝，需要自己承擔違反和上帝約定律法的后果。

這被宗教通過典籍的方式，印刻在了每個西方人的文化基因中。

到了這個時期，人類被矮化了，從一個光鮮亮麗的高貴形象，迅速墮落成了需要隨時懺悔的罪人，其中自由意志的作用也變成了中性。人類既可以依靠自由意志發(fā)現(xiàn)善，也可以因為自由意志選擇惡。

所以，因為人類與生俱來的原罪，導致人類隨時可能做惡，為了懲罰這種作惡的沖動，需要接受法律的約束和懲罰。

我們現(xiàn)在知道，法治是驅(qū)使人類向善，而減少作惡沖動的必要手段。法治程度越高的國家，其持續(xù)穩(wěn)定的可能性也越高。

法治是經(jīng)過實踐證明，能夠維持一個規(guī)模龐大的共同體，最好的機制。

06 近現(xiàn)代：自由的領(lǐng)土意識

隨著人類社會國家形態(tài)的日趨多樣，以及人類貿(mào)易、交流和矛盾也隨之日益復雜，要讓人類在如此復雜的社會環(huán)境下，被各種欲望和選擇擾亂心智的情況下，保持一個恒定的道德水準，變得不切實際。

思想家們發(fā)現(xiàn)，如果我們不把人與人之間的相處規(guī)則盡量明確化，我們?yōu)橹冻龅拇鷥r將是不可控的，甚至會進入“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zhàn)爭”的悲慘命運。

為了避免自相殘殺，保全基本的自由，思想家們開始勸說人類妥協(xié)。

要么請來一個巨無霸當仲裁者，誰不服就干掉誰；

要么按照自覺自愿的原則形成一個政治共同體，自我管理，自我統(tǒng)治。

不管是巨無霸還是自治，他們都承認人的自由權(quán)利是最高的，能夠限制你自由權(quán)利的，只有一個，就是他人同樣最重要的自由權(quán)利。

最后達成的基本原則是：

當你在自己地盤，你說了算，只要你做不妨害他人的事情，別人無權(quán)干涉你，這都是你的自由；

如果是在跟大家都有利益關(guān)系的公共區(qū)域，大家商量著來，商議好一個大家都同意的規(guī)則，而服從規(guī)則就是每個人必須履行的義務(wù)。

比如，你要在自己家里抽煙，沒人能管你，但是你如果在公共場合吸煙，那么就被反對的可能，因為這牽涉到了他人的自由。

歸根結(jié)底，在近現(xiàn)代，自由慢慢演變?yōu)榱艘粋€工具，而不是一個倫理，往往被單純作為一項權(quán)利或一個規(guī)則來使用，在很多時候，自由與道德和善良已經(jīng)無涉，而僅僅在于是否越界，侵入了他人領(lǐng)地。

你在你自己的地盤做的事，即使有不道德的嫌疑，但是只要不妨害他人，就是你的自由，而這樣的自由，顯然已經(jīng)和最早在西方出現(xiàn)的自由，有了顯著的差異。

雖然，現(xiàn)代社會不強調(diào)自由觀里的道德屬性，多少讓人有會帶來社會道德淪喪的擔心。

但隨著信息化社會的發(fā)展，世界正在無法避免的迅速扁平化，老套的層級和社群體系注定會被打破，在現(xiàn)代人日益流沙化的大背景下，如何能夠在維持越來越龐大的社會秩序，和避免道德虛無化這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我們始終有一個共識，那就是，不管什么年代，只要人的本質(zhì)不變，對自由的渴望永遠都是人最本質(zhì)的追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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