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月圓

傷心莫問前朝事，重上越王臺。鷓鴣啼處，東風(fēng)草綠，殘照花開。悵然孤嘯，青山故國，喬木蒼苔。當時明月，依依素影，何處飛來？

譯文：莫要再問前朝那些傷心往事，當重新登上越王臺。鷓鴣鳥哀婉悲鳴之處，東風(fēng)吹拂綠草，夕陽中野花綻放。無限惆悵的仰天長嘆，青山依舊而故國已非，只剩下遍地的喬木和青苔。那曾經(jīng)照耀前朝的明月，皎潔銀白輕盈素淡，從哪里飛來？

倪瓚：字泰宇，號云林子，元末明初人，畫家，詩人，江蘇無錫人。

注釋：前朝，此處指的是元朝。越王臺，春秋時為越王勾踐所建，為當時駐兵處。

賞析：作者首句就直接點出懷念故國的正題，倪瓚出生于元代中葉，經(jīng)歷了元明兩代交替時期的戰(zhàn)亂，明初尚在世，而國家動蕩，國破家亡關(guān)系到每個人的命運，也最能引起人們的關(guān)心，使人不禁油然而生出同情之心，“莫問”是對發(fā)問者的告誡，為避免傷心，再不愿提起故國之事，看來作者是要忘卻以往，求得解脫了。

而“重上越王臺”的目的就是要轉(zhuǎn)移注意力，從懷念故國之痛中解脫出來，然而眼前的歷史遺跡，又怎能使他的心緒平靜下來呢？越王勾踐雖有會稽之恥，但最終還能報仇雪恨，恢復(fù)國家，自己的國在哪里，家在哪里，恢復(fù)的希望又在哪里呢？

“鷓鴣啼處”三句是作者對登臺所見的景物描寫，其中“東風(fēng)”、“草綠”、“花開”，點出了時令是春天，“殘照”暗示時間是黃昏，眼前的景色原本是充滿生機的，而作者卻并未由此產(chǎn)生愉悅的情緒，相反都蒙上了一層清冷和感傷，并分別用“殘照”暗示黑夜降臨，良辰美景還有幾時，而鷓鴣鳥的叫聲本身就是凄切的，所有這些都增加了些許悲涼的色彩，極易使作者想起故國衰亡，恢復(fù)無望的心事，這三句借景抒情非常的巧妙含蓄，并為下面的直抒胸臆蓄足了氣勢。

“悵然孤嘯”三句作者發(fā)出了痛心切膚的悲嘆，昔日的青山，故國，而今長滿了喬木，蒼苔，世事已經(jīng)成為不可更改的過去，盡管對故國日夜追憶，苦苦思戀，必經(jīng)已無可挽回，除了“悵然孤嘯”，空自傾吐胸中的無限感慨又能做什么呢？

最后三句，作者從“當時”、“依依”、“素影”等充滿感情色彩的字眼中表達了對于故國真摯的愛戀與無限深情，尤其是最后一問“何處飛來”四字，問得出人意料，又似乎合情合理，月升月落自古如此，那有人問月來自何處？但在作者眼里，當時明月尚在，為何故國卻無處可尋呢？這深情的一問，或許是要通過月亮向故國傳達他那一顆拳拳之心，又或許是要到明月升起的地方去尋找那失去的故國吧。

同時，“何處飛來”四字還表現(xiàn)了作者見到“當時明月”時又驚又喜的復(fù)雜心情，毫無疑問，作者的發(fā)問是不會得到回答的，他凝望明月久久期待，那思緒必將隨著月光飄得更遠，更遠。

全曲始終貫穿著作者深沉濃厚的感情，從欲忘前朝事到睹物傷情，到痛苦悲嘆，再到無限懷念，作者的心理活動軌跡都表現(xiàn)的十分清晰，感情真摯自然，表達如行云流水，令人久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