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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冠中說:他是栽在巴黎的中國盆景。

       青島Looker 2019-06-23

      文字丨『誰最中國』

      他把自己

      活成了賈寶玉

      出生富貴、一生稚純

      最后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他的朋友盡是名家大師

      從徐悲鴻、吳冠中到徐志摩

      可他自己卻只想做個

      天地間逍遙人

      他被戲稱為最會用“少女粉”的男人

      在輕柔的粉色中

      將美人、花草和小動物

      都繪出了世間最美好的模樣

      難怪在黃永玉眼中

      這位傳奇的畫家公子哥——常玉

      一生都不曾遠離“美”與“夢”

      用油畫顏料

      畫出文人風(fēng)骨

      將東方的意境

      與巴黎的浪漫交織

      這起起落落的一生

      正如他說過的那樣

      “一個人應(yīng)該活得是自己

      并且干凈”

      對于大眾來說,常玉是個有些陌生的名字。但他的作品《五裸女》在2011年的拍賣上,帶領(lǐng)中國油畫真正邁入了“億元”時代,成了當(dāng)時最貴的油畫。

      一位畫家的成就,不該只以金錢來衡量,但這些天文數(shù)字,像一盞盞燈火,漸漸照亮了隱藏在灰色迷霧中的常玉,讓世人的目光碰觸到了這位不應(yīng)該被遺忘的畫家,這個不應(yīng)該被遺忘的人。

      與同時代的徐悲鴻、林風(fēng)眠、吳冠中等人如星月般的耀人相比,他的確更像一株不甚明亮的花草,可也絕不是寂寂無聞的青苔,而是遠離了名利,選擇了在天地間閑散自由的花草,開便開,落便落,光彩自知,一生明凈。

      1901年,常玉出生于四川順慶(今南充)的一個富裕家庭,家里經(jīng)營著四川最大的絲廠,后來還在上海開設(shè)了中國第一家牙刷廠。有來自做畫師的父親常書舫的熏陶,有兄長們經(jīng)營家業(yè)帶來的衣食無憂,常玉成了能在筆墨間自在游走的富家公子。

      不到二十歲的他,在大哥的支持下,與徐悲鴻、林風(fēng)眠、吳冠中等人,成了最早一批旅法的中國藝術(shù)家。

      1918年左右,常玉(右)和二哥合影。

      1925年左右,常玉(前排右)等人在巴黎聚會。

      在巴黎,他的無拘無束與特立獨行顯露無疑。當(dāng)留學(xué)生們大都一心想進入美術(shù)學(xué)院學(xué)習(xí),他則跑去向那些自由藝術(shù)家請教,沒事就找個咖啡館看看《紅樓夢》,拉拉小提琴,畫畫素描,一待就是一天。

      當(dāng)徐悲鴻在苦練技法的時候,他也許就正和漂亮的法國姑娘在咖啡館里美滋滋聊得歡暢,性情如賈寶玉一樣,敏感細膩,沉迷于美。

      1930年左右,常玉在巴黎寓所。

      常玉在信封上勾勒的貓兒和馬兒。

      徐悲鴻當(dāng)時的妻子蔣碧薇在回憶錄中描述,一戰(zhàn)后物價飛漲,徐悲鴻夫婦、常玉等一眾友人先后移居德國柏林,常常搭伙吃飯,組成了小型伙食團。有人燒菜做飯,有人洗碗打雜,偏偏這個常玉總是袖手旁觀,到了飯點才姍姍來遲,吃完拍拍肚皮便又離去,只偶爾彈幾曲曼陀鈴,當(dāng)做“答謝”。

      在巴黎這個浪漫之都,常玉因為幾次給蔣碧薇拍攝照片,致使徐悲鴻頗有微詞,還引出了不小的“緋聞”,熟悉他們的人,還調(diào)侃說兩人算是“情敵”。“醋味”仿佛在三人之間彌漫,但蔣碧薇自己卻說:“常玉先生怕是至今還蒙在鼓里吧”!

      徐悲鴻和蔣碧薇。

      友人說常玉:“其人美豐儀,且衣著考究,拉小提琴,打網(wǎng)球,更擅撞球。除此之外,煙酒無緣,不跳舞,也不賭,一生愛好是天然,翩翩佳公子也”,此時常玉筆下,也正如他的生活與心性一般,極盡著溫柔旖旎。

      在白色和粉色的基調(diào)下,是他愛的花枝、愛的美人,舒展搖曳,如水嬌柔。美人雖不著一物,卻絲毫不見欲望的泛濫,取而代之是一種純凈的克制,溢滿著無暇的美好與純粹。

      30年代早期,巴黎大收藏家侯謝的出現(xiàn),是常玉繪畫生涯的轉(zhuǎn)折點。他欣賞常玉的畫,并出大價錢購買,一時間,常玉的作品在畫廊里頻繁展出,名氣也隨之而來。

      眼看畫家之路正光明坦蕩,遙遠的故鄉(xiāng)卻傳來了兄長去世的噩耗。

      晴空霹靂最是駭人,家中的巨大變故使常玉失去了最重要的經(jīng)濟來源,伴在身旁的妻子,也早已與他離婚。從前游玩人間的花花公子,瞬間跌落谷底,變得一貧如洗,一無所有。

      越是窮困潦倒,他的畫越是飽滿、鮮艷。

      常玉的一生,都在做一場孤獨和自由的夢。

      在他落魄后,畫商們紛紛前來,傲慢地勸說他賣畫。常玉看了看四周破舊的斗室木樓,看了看桌上殘剩的白水干面包,依舊和畫商們約法三章:先付錢;畫的時候不準看;畫完拿了就走,不許提意見。

      常玉(左)在工作室。

      好一個傲世清高的常玉,多像他筆下的生靈,天地廣闊,自在無拘。畫面上大量的空間,被漫散的草原與天空占據(jù),只在中間留下一只小小的歡騰的馬兒,一只自在的孤獨的野獸。

      黃永玉在五十年代初,隨中國文化藝術(shù)團來巴黎,訪問畢加索,也訪問了常玉。他在書中回憶,常玉那時五十來歲,一人居住,勉強維生,他不覺得苦,也并非快樂,只是覺得自由自在。有人歡迎他回國在學(xué)校做教授,常玉卻說:“我早上起不來,我起床很晚,做不了早操……”

      他久做羈旅客,似乎不曾眷戀故土,但他作品上所題的“SANYU”,這個“SAN”,就是家鄉(xiāng)話中“常”字的讀音。

      多么簡單,又多么任性,包裹著懷中那顆熾熱的赤子之心,仿佛一切都自然而然,如此就好。歷經(jīng)了大起大落后的常玉,畫風(fēng)從明亮到黑白,筆觸從輕柔到冷硬。

      吳冠中在《說常玉》一文里說畫面上大量出現(xiàn)的黑色冷峻線條“不再是迷夢,是一鞭一條痕的沉痛了”。

      冷傲的花卉,孤寂的野獸,正像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的“無我之境”,萬物自有時序,不曾沾染塵俗,獨于天地間沉浮往來。他的畫《貓與雀》上就寫著宋代理學(xué)家程顥詩句: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

      徐志摩在《巴黎的鱗爪》一文中說常玉對他講過:我仿佛做了一個最荒唐,最艷麗,最秘密的夢。

      這場夢,是親人故去、愛人遠離、漂泊浮游的孤獨夢,是在墮入崖底后也依然抬頭望向天、望向美、望向凈的極致自由夢。世事無常,他卻還是那個一生愛好是天然的翩翩佳公子,未嘗改變。

      1966年的一個凌晨,常玉在工作室因煤氣泄露意外而亡,因為孤身一人,直到兩天后才被人發(fā)現(xiàn)。

      窮困潦倒,客死他鄉(xiāng),常玉被草草葬于巴黎公墓中。他去世時胸口還橫放著一本書,讓人憶起了他筆下脆弱的文字:我們的步伐太過時,我們的軀體太脆弱,我們的生命太短暫了。

      吳冠中說常玉是盆景,是栽在巴黎的中國盆景。比起“東方的馬蒂斯”、“東方的莫迪里阿尼”這些名號,他更像是八大山人。

      常玉用油畫顏料,也用書法和金石的意味,畫出中國文人才有的空靈風(fēng)骨。讓東方的意境與巴黎的浪漫,相融交織,譜出一曲緩緩流淌的妙音。

      常玉的畫不容易被欣賞,有人說他的畫很簡單,好似小孩子都能輕易畫出。但最難的,是一個經(jīng)歷過人生大起大落洗禮的人,能將稚拙與美好都融入骨血,簡化自己的生活,純凈自己的內(nèi)心,終其一生都在討好自己。

      常玉自我評價:我的生命中一無所有,我只是一個畫家。關(guān)于我的作品,我認為毋須賦予任何解釋,當(dāng)觀賞我的作品時,應(yīng)清楚了解我所要表達的……只是一個簡單的概念。

      《奔跑的小象》是常玉的絕筆,他在畫作未完成時和友人說:我先畫,然后再簡化它、再簡化它……那是只小象,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中奔馳,那就是我。

      “一個人應(yīng)該活得是自己,并且干凈?!?/span>

      那就是常玉,一個混沌孤寂中的成年赤子,一個一生不離美與夢的自在癡人。

      編輯丨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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