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 情

王某與劉某系夫妻，育有子女王明、王華、王月三人。王某與劉某生前立下一份遺囑，夫妻二人所有的一套房屋歸王明的兒子王小明所有，任何人不得有異議。立遺囑時，由于劉某不會寫字，上述遺囑內(nèi)容由王某一人書寫，書寫完畢后王某本人親筆簽字，劉某加蓋了自己的印章，落款時間為2018年3月。簽訂遺囑時，孫子王小明的父母，以及王華、王月均在場，后王某與劉某過世。王小明曾在爺爺奶奶過世后與王華微信閑聊時說到要這套房屋。不久后王華也過世，王華育有一女兒王小玉，王小玉沒有獨立生活來源，靠低保維持生計。后，王小明和王小玉、王月就該房屋繼承問題無法達成一致，發(fā)生糾紛。現(xiàn)王小明要求繼承該房屋，確認該房屋歸其一人所有。除王小明父母外，王小明表示該遺囑不具有法律效力，應該按照法定繼承來繼承該房屋。本案中，遺囑是否合法、有效？王小明是否接受了爺爺奶奶的遺贈？王小明是否可以繼承整套房屋？

1.辦案思路

張文韜律師：小明以明確的意思表示接受了爺爺奶奶的遺贈。爺爺奶奶的遺囑系共同遺囑，是爺爺奶奶的真實意思表示具有法律效力。王小明應該獲得整套房屋。

嚴若辰律師：首先，質疑該遺囑的效力；其次，法律規(guī)定接受遺贈的，受遺贈人應當在知道受遺贈后兩個月內(nèi)，作出接受受遺贈的表示，到期沒有表示的，視為放棄受遺贈。需要質疑小明是否接受遺贈。

2.爭議焦點

李曉平律師：爺爺奶奶所書寫的遺囑性質如何？是否有效？張律師代表小明一方，主張按照爺爺奶奶所寫的遺囑是有效的，房屋應該歸孫子。嚴律師代表小玉和姑姑一方，主張遺囑無效應該按照法定繼承。

3.律師對辯

嚴若辰律師：主要辦案思路有兩點。第一，這份遺囑是否是繼承法意義上的遺囑，有沒有效力。第二，如果認定為遺贈，小明必須做出接受遺贈的意思表示。請問張律師，王小明是否做出接受遺贈的意思表示。

張文韜律師：在爺爺奶奶過世后不久，小明和小玉的父親王華微信聊天時做出了接受遺贈的意思表示。因此，根據(jù)繼承法規(guī)定小明已經(jīng)符合接受遺贈的條件。

李曉平律師：小明僅在微信上和叔叔做出接受遺贈的意思表示，是否和其他繼承人做出接受遺贈的意思表示需要探討。

4.遺囑是什么性質？

張文韜律師：爺爺奶奶立的遺囑中的被繼承人是法定繼承人以內(nèi)的才屬于遺囑繼承。如果遺囑中的被繼承人是法定繼承人以外的則是遺贈。根據(jù)上海高院的相關解釋對于爺爺奶奶立遺囑將財產(chǎn)留給孫子的應當適用遺贈的規(guī)定。

嚴若辰律師：上海高院沒有權力做司法解釋，最高人民法院有權出臺司法解釋。小明僅是在微信上閑聊時和王華提出過要這套房屋。繼承法沒有明確規(guī)定接受遺贈的意思表示應該如何做出，以何種方式做出。既然法律沒有規(guī)定就要從立法原意、立法目的、法律原則上來判斷。本案中，接受遺贈的意思表示應該滿足以下兩個的要求。第一，接受遺贈的意思表示必須在一個與遺產(chǎn)確權、分割相關的一個特定的場合做出，最為典型的就是在遺產(chǎn)分割的訴訟程序中做出。第二，必須被所有已知的法定繼承人知悉。

5.是否合法作出接受遺贈的意思表示？

張文韜律師：繼承法25條規(guī)定，受遺贈人應當在知道遺贈后兩個月內(nèi)，作出接受或者放棄受遺贈的表示。到期沒有表示的，視為放棄受遺贈。但是，該法條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對幾個人，如何作出。繼承法主要的法意是：第一，突出立遺囑人的真實意思表示；第二，接受的意思表示是明示作出的即可。

嚴若辰律師：第一，作出接受遺贈的意思表示應該能夠其他繼承人知悉，作出的方式應該在一個通常的情況下被其他繼承人所知悉。比如，向每一個繼承人發(fā)一條微信。僅跟一個繼承人在微信上說明，其他繼承人無法知悉該意思表示。第二，張律師提到法律沒有明文規(guī)定如何作出意思表示，如果在大街上跟一個陌生人作出接受遺贈意思這能否是合法的作出接受遺贈意思？

張文韜律師：這個例子不恰當，在大街上跟一個陌生人作出接受遺贈意思當顯然沒有傳達到繼承人。同時，對于接受遺贈不能過分苛求，過分苛求會加重受遺贈人的義務違背繼承法的立法意圖。

6.遺囑是否有效

李曉平律師：遺囑是否有效涉及到兩方面。第一，是否是爺爺奶奶的立遺囑時的真實意思表示。第二，遺囑形式上是否符合繼承法的規(guī)定。

嚴若辰律師：繼承法規(guī)定的遺囑有五種，自書遺囑、代書遺囑、錄音遺囑、口頭遺囑、公證遺囑。本案中錄音遺囑、口頭遺囑、公證遺囑均不符合。自書遺囑要求親筆書寫、親筆簽字，落款注明年月日。奶奶沒有親筆書寫因此不構成自書遺囑。代書遺囑要求有兩個以上沒有利害關系的見證人在場見證，并且簽字。本案遺囑中沒有見證人簽字，不符合代書遺囑的要求。因此，本案遺囑無效。

7.本案遺囑是否是共同遺囑？

張文韜律師：我認為本案遺囑系共同遺囑。共同遺囑雖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但法無明文禁止即可為。生活中夫妻立共同遺囑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情，夫妻共同遺囑只要符合遺囑的基本形式具有真實意思表示即可，沒有具體日期只是形式上的一個瑕疵并不能推翻本案爺爺奶奶要將房屋留給孫子的真實意思表示。司法實踐中也有支持共同遺囑的判例存在，我從裁判文書網(wǎng)上查到的是十個案例中，有九個是支持共同遺囑的。

嚴若辰律師：我檢索的二十份有關共同遺囑的判決書中超過一半是不認可共同遺囑的。

李曉平律師：共同遺囑沒有法律的明文規(guī)定，但是在實踐中經(jīng)常存在。本案中房產(chǎn)是爺爺奶奶共同所有的，立遺囑時是各自單獨寫一份，還是兩人共同寫一份，此時遺囑的性質是自書還是代書存在爭議。

8.自書遺囑還是代書遺囑？

李曉平律師：本案遺囑系爺爺親筆書寫簽訂奶奶蓋章確認，奶奶并沒有親筆書寫，奶奶這部分是自書遺囑還是代書遺囑？

嚴若辰律師：奶奶的這部分既不是自書遺囑也不是代書遺囑。自書要求親筆書寫，奶奶不識字且沒有親筆書寫。代書要求兩個以上見證人見證并簽字，本案也不符合。

張文韜律師：既不是自書遺囑也不是代書遺囑，而是共同遺囑。共同遺囑雖然沒有法律的明確規(guī)定，但是司法實踐中有很多法院直接引用共同遺囑的概念，并將共同遺囑明確為兩人協(xié)商一致，一人執(zhí)筆，另一人再確認，但是確認并不要求親筆簽字，奶奶不識字無法簽字，加蓋自己印章是合理的。本案中遺囑系爺爺奶奶的真實意思表示，屬于共同遺囑應當有效。

9.遺囑形式要件是否齊備？

嚴若辰律師：張律師認為共同遺囑是爺爺奶奶的真實意思表示，僅具有形式上的瑕疵不影響遺囑效力。第一，形式上瑕疵問題，自書遺囑形式不涉及到遺囑的真實意思表示，繼承法規(guī)定的三個要件本案遺囑均不滿足。第二，真實意思表示，雖然立遺囑時繼承人均在場，但是繼承人都是有利害關系的人，其在場不能說明遺囑的真實意思表示。第三，私章在我國沒有正規(guī)的機構予以備案，私章是否系奶奶本人的，私章注明的名字是否系李奶奶本人，私章是否系奶奶本人加蓋無法證明。

李曉平律師：繼承法規(guī)定遺囑的形式要件，是為了明確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形式要件有殘缺，存在問題會對立遺囑人的意思表示的真實性有影響。

10.訴訟建議

李曉平律師：本案爭議的核心焦點是遺囑的效力問題。張律師作為原告代理律師，主張遺囑有效并將對方提出的遺囑無效的主張予以推翻。嚴律師作為被告律師，主張遺囑無效，需要找到更多的證據(jù)證明遺囑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