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小說十大經(jīng)典開篇古龍的小說里有滾滾紅塵,輕靈奇異、汪洋肆意;有快意恩仇,有豪氣云天……。 1.《多情劍客無情劍》開篇 冷風(fēng)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萬里飛雪,將穹蒼作洪爐,熔萬物為白銀。 雪將住,風(fēng)未定,一輛馬車自北而來,滾動的車輪輾碎了地上的冰雪,卻輾不碎天地間的寂寞。 李尋歡打了個(gè)呵欠,將兩條長腿在柔軟的貂皮上盡量伸直,車廂里雖然很溫暖,很舒服,但這段旅途實(shí)在太長、太寂寞,他不但已覺得疲倦,而且覺得厭惡,他平生最厭惡的就是寂寞,但他卻偏偏時(shí)常與寂寞為伍。 “人生本就充滿了矛盾,任何人都無可奈何。” 李尋歡嘆了口氣,自角落中摸出了個(gè)酒瓶,他大口地喝著酒時(shí),也大聲地咳嗽起來,不停地咳嗽使得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種病態(tài)的嫣紅,就仿佛地獄中的火焰,正在焚燒著他的肉體與靈魂。 酒瓶空了,他就拿起把小刀,開始雕刻一個(gè)人像,刀鋒薄而鋒銳,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 這是個(gè)女人的人像,在他純熟的手法下,這人像的輪廓和線條看來是那么柔和而優(yōu)美,看來就像是活的。 他不但給了“她”動人的線條,也給了她生命和靈魂,只因他的生命和靈魂已悄悄地自刀鋒下溜走。 2.《天涯明月刀》開篇 “天涯遠(yuǎn)不遠(yuǎn)?” “不遠(yuǎn)!” “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會遠(yuǎn)?” “明月是什么顏色的?” “是藍(lán)的,就像海一樣藍(lán),一樣深,一樣憂郁。” “明月在哪里?” “就在他心里,他的心就是明月。” “刀呢?” “刀就在他手里!” “那是柄什么樣的刀?” “他的刀如天涯般遼闊寂寞,如明月般皎潔憂郁,有時(shí)一刀揮出,又仿佛是空的!” “空的?” “空空蒙蒙,縹緲虛幻,仿佛根本不存在,又仿佛到處都在。” “可是他的刀看來并不快。” “是的。” “不快的刀,怎么能無敵于天下?” “因?yàn)樗牡兑殉搅怂俣鹊臉O限!” “他的人呢?” “人猶未歸,人已斷腸。” “何處是歸程?” “歸程就在他眼前。” “他看不見?” “他沒有去看。” “所以他找不到?” “現(xiàn)在雖然找不到,遲早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一定會找到?” “一定!” 3.《流星蝴蝶劍》開篇 流星的光芒雖短促,但天上還有什么星能比它更燦爛、輝煌! 當(dāng)流星出現(xiàn)的時(shí)候,就算是永恒不變的星座,也奪不去它的光芒。 蝴蝶的生命是脆弱的,甚至比最鮮艷的花還脆弱。 可是它永遠(yuǎn)只活在春天里。 它美麗,它自由,它飛翔。 它的生命雖短促卻芬芳。 只有劍,才比較接近永恒。 一個(gè)劍客的光芒與生命,往往就在他手里握著的劍上。 但劍若也有情,它的光芒是否也就會變得和流星一樣短促? 4.《楚留香傳奇》開篇 聞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極盡妍顏,不勝心向往之。今夜子正,當(dāng)踏月來取,君素雅達(dá),必不致令我徒勞往返也。 5.《三少爺?shù)膭Α?strong>開篇 劍氣縱橫三萬里。 一劍光寒十九洲。 殘秋。 木葉蕭蕭,夕陽滿天。 蕭蕭木葉下,站著一個(gè)人,就仿佛已與這大地秋色融為一體。 因?yàn)樗察o。 因?yàn)樗洹?/span> 一種已深入骨髓的冷漠與疲倦,卻又偏偏帶著種逼人的殺氣。 他疲倦,也許只因?yàn)樗褮⑦^太多人,有些甚至是本不該殺的人。 他殺人,只因?yàn)樗麖臒o選擇的余地。 他掌中有劍。 一柄黑魚皮鞘,黃金吞口,上面綴著十三顆豆大明珠的長劍。 江湖中不認(rèn)得這柄劍的人并不多,不知道他這個(gè)人的也不多。 他的人與劍十七歲時(shí)就已名滿江湖,如今他年近中年,他已放不下這柄劍,別人也不容他放下這柄劍。 放下這柄劍時(shí),他的生命就要結(jié)束。 名聲,有時(shí)就像是個(gè)包袱,一個(gè)永遠(yuǎn)都甩不脫的包袱。 6.《絕代雙驕》開篇 江湖中有耳朵的人,絕無一人沒有聽見過“玉郎”江楓和燕南天這兩人的名字;江湖中有眼睛的人,也絕無一人不想瞧瞧江楓的絕世風(fēng)采和燕南天的絕代神功。 只因?yàn)槿魏稳硕贾溃郎辖^沒有一個(gè)少女能抵擋江楓的微微一笑,也絕沒有一個(gè)英雄能抵擋燕南天的輕輕一劍!任何人都相信,燕南天的劍非但能在百萬軍中取主帥之首級,也能將一根頭發(fā)分成兩根,而江楓的笑,卻可憐少女的心碎。 7.《蕭十一郎》開篇 初秋,艷陽天。 陽光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照進(jìn)來,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緞子般的皮膚上,水的溫度恰好比陽光暖一點(diǎn),她懶洋洋地躺在水里,將一雙纖秀的腳高高地蹺在盆上,讓腳心去接受陽光的輕撫——輕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她心里覺得愉快極了。 經(jīng)過了半個(gè)多月的奔馳之后,世上還有什么比洗個(gè)熱水澡更令人愉快的事呢?她整個(gè)人都似已融化在水里,只是半睜著眼睛,欣賞著自己的一雙腳。 這雙腳爬過山、涉過水,在灼熱得有如熱鍋般的沙漠上走過三天三夜,也曾在嚴(yán)冬中橫渡過千里冰封的遼河。 這雙腳踢死過三只餓狼、一只山貓,踩死過無數(shù)條毒蛇,還曾經(jīng)將盤踞祁連山多年的大盜“滿天云”一腳踢下萬丈絕崖。 但現(xiàn)在這雙腳看來仍是那么纖巧、那么秀氣,連一個(gè)疤都找不出來,就算是足跡從未出過閨房的千金小姐,也未必會有這么完美的一雙腳。 她心里覺得滿意極了。 爐子上還在燒著水,她又加了些熱水在盆里;水雖然已夠熱了,但她還要再熱些,她喜歡這種“熱”的刺激。 她喜歡各式各樣的刺激。 她喜歡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別人常說:“刺激最容易令人衰老。”但這句話在她身上并沒有見效,她的胸還是挺得很,腰還是細(xì)得很,小腹還是很平坦,一雙修長的腿還是很堅(jiān)實(shí),全身上下的皮膚都沒有絲毫皺紋。 她的眼睛還是很明亮,笑起來還是很令人心動,見到她的人,誰也不相信她已是三十三歲的女人。 這三十三年來,風(fēng)四娘的確從沒有虧待過自己,她懂得在什么樣的場合中穿什么樣的衣服,懂得對什么樣的人說什么樣的話,懂得吃什么樣的菜時(shí)喝什么樣的酒,也懂得用什么樣的招式殺什么樣的人! 她懂得生活,也懂得享受。 像她這樣的人,世上并不多,有人羨慕她,有人妒忌她,她自己對自己也幾乎完全滿意了——只除了一樣事。 那就是寂寞。 無論什么樣的刺激也填不滿這份寂寞。 8.《邊城浪子》開篇 屋子里沒有別的顏色,只有黑! 連夕陽照進(jìn)來,都變成一種不吉祥的死灰色。 夕陽還沒有照進(jìn)來的時(shí)候,她已跪在黑色的神龕前,黑色的蒲團(tuán)上。 黑色的神幔低垂,沒有人能看得見里面供奉的是什么神祇,也沒有人能看得見她的臉。 她臉上蒙著黑紗,黑色的長袍烏云般散落在地上,只露出一雙干癟、蒼老、鬼爪般的手。 她雙手合什,喃喃低誦,但卻不是在祈求上蒼賜予多福,而是在詛咒。 詛咒著上蒼,詛咒著世人,詛咒著天地間的萬事萬物。 一個(gè)黑衣少年動也不動地跪在她身后,仿佛亙古以來就已陪著她跪在這里。而且一直可以跪到萬物都已毀滅時(shí)為止。 夕陽照著他的臉。他臉上的輪廓英俊而突出,但卻像是遠(yuǎn)山上的冰雪塑成的。 夕陽暗淡,風(fēng)在呼嘯。 她忽然站起來,撕開了神龕前的黑饅,捧出了一個(gè)漆黑的鐵匣。 難道這鐵匣就是她信奉的神祗?她用力握著,手背上青筋部已凸起,卻還是在不停地顫抖。 神案上有把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她突然抽刀,一刀劈開了這鐵匣。 鐵匣里沒有別的,只有一堆赤紅色的粉末。 她握起了一把:“你知道這是什么?” 沒有人知道——除了她之外,沒有人知道! “這是雪,紅雪!” 她的聲音凄厲、尖銳,如寒夜中的鬼哭:“你生出來時(shí),雪就是紅的,被鮮血染紅的!” 黑衣少年垂下了頭。 她走來,將紅雪撒在他頭上、肩上:“你要記住,從此以后,你就是神,復(fù)仇的神!無論你做什么,都用不著后悔,無論你怎么樣對他們,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span>”聲音里充滿了一種神秘的自信,就仿佛已將天上地下所有神魔惡鬼的詛咒,都已藏入這一撮赤紅的粉末里,都已附在這少年身上。然后她高舉雙手,喃喃道:“為了這一天,我已準(zhǔn)備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現(xiàn)在總算已全都準(zhǔn)備好了,你還不走?” 黑衣少年垂著頭,道:“我……” 她突又揮刀,一刀插入他面前的土地上,厲聲說道:“快走,用這把刀將他們的頭全都割下來,再回來見我,否則非但天要咒你,我也要咒你!” 風(fēng)在呼嘯。 她看著他慢慢地走出去,走入黑暗的夜色中,他的人似已漸漸與黑暗溶為一體。 他手里的刀,似也漸漸與黑暗溶為一體。 這時(shí)黑暗已籠罩大地。 9.《七種武器:離別鉤》開篇 “我知道鉤是種武器,在十八般兵器中名列第七,離別鉤呢?” “離別鉤也是種武器,也是鉤。” “既然是鉤,為什么要叫作離別?” “因?yàn)檫@柄鉤,無論鉤住什么都會造成離別。如果它鉤住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腕離別;如果它鉤住你的腳,你的腳就要和腿離別。” “如果它鉤住我的咽喉,我就要和這個(gè)世界離別了?” “是的。” “你為什么要用如此殘酷的武器?” “因?yàn)槲也辉副蝗藦?qiáng)迫跟我所愛的人離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真的明白?” “你用離別鉤,只不過為了要相聚。” “是的。” 10.《英雄無淚》開篇 一座高山,一處低巖,一道新泉,一株古松,一爐紅火,一壺綠茶,一位老人,一個(gè)少年。 “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少年問老人,“是不是例不虛發(fā)的小李飛刀?” “以前也許是,現(xiàn)在卻不是了。” “為什么?” “因?yàn)樽詮男±钐交ㄏ扇ズ?,這種武器已成絕響。”老人黯然嘆息,“從今以后,世上再也不會有小李探花這種人;也不會再有小李飛刀這種武器了。” 少年仰望高山,山巔白云悠悠。 “現(xiàn)在世上最可怕的武器是什么?”少年又問老人,“是不是藍(lán)大先生的藍(lán)山古劍?” “不是。” “是不是南海神力王的大鐵椎?” “不是。” “是不是關(guān)東落日馬場馮大總管的白銀槍?” “不是。” “是不是三年前在邯鄲古道上,輕騎誅八寇的飛星引月刀?” “不是。” “我想起來了。”少年說得極有把握,“是楊錚的離別;一定是楊錚的離別!” “也不是。”老人道,“你說的這些武器雖然都很可怕,卻不是最可怕的一種。” “最可怕的一種是什么?” “是一口箱子。” “一口箱子?”少年驚奇極了,“當(dāng)今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是一口箱子?” “是的。” 一個(gè)人,一口箱子。 一個(gè)沉默平凡的人,提著一口陳舊平凡的箱子,在滿天夕陽下,默然地走入了長安古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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