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應旭升

    成奕  浙江省金華市律協(xié)建房委

發(fā)包人向承包人支付工程款是其主要合同義務?！督ㄖā返?8條規(guī)定：“ …發(fā)包單位應當按照合同的約定，及時撥付工程款項?！币驗楣こ炭罾儆诜ǘㄦ芟ⅲ灰l(fā)包人未按照合同約定時間和數(shù)額支付工程價款，就應當支付工程款利息。影響利息計算的重要因素有工程價款(本金)、計算標準及起算時間；有時候，還需考量下列影響因素如合同效力、合同解除、單方違約、結算完成度等。

一、計算本金問題

計算工程款利息的前提是如何確定計算工程款本金。這里的工程款包括工程預付款、工程進度款、工程結算款、保修金等。司法實踐中，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的主要表現(xiàn)為工程價款結算糾紛，其次是工期違約、工程質量方面的糾紛。

確定工程款的主要途徑包括，雙方當事人自行協(xié)商達成結算協(xié)議或通過司法造價鑒定方式予以確定工程款數(shù)額。

二、計算標準問題

利息屬于法定孳息。發(fā)包人欠付工程款時，除應承擔向債權人繼續(xù)支付工程款的責任外，并應支付拖欠工程款的利息。這是法律規(guī)定的做為債務人的發(fā)包人應承擔的法定義務，毋需雙方約定。

對于拖欠工程款利息的記付標準，司法解釋兼顧尊重當事人的意思自治和公平原則，規(guī)定當事人對利息計算標準有約定的，按照約定處理;當事人沒有約定的，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同期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17條規(guī)定：“當事人對欠付工程價款利息計付標準有約定的，按照約定處理;沒有約定的，按照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的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算?！?/p>

如浙江中成建工集團有限公司訴上海德威五金制品有限公司、上海紅富士家紡有限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2012)滬高民一(民)終字第16號。該案中，法院認定對未計取違約金的應付工程款，德威公司應補償相應的利息損失，由于合同沒有約定該部分的利率標準，故法院認定應按照銀行同期貸款利率向中成公司計付利息，即德威公司應對欠付工程款支付利息以彌補中成公司的工程款利息損失。

三、起算點問題

1.起算點如何確定？

⑴拖延付款的利息

工程款利息的起算點確定順序為當事人約定付款之日→工程交付之日→提交竣工結算文件之日→當事人起訴之日。該四個時點存在邏輯上先后順序，只有前個條件不滿足才采用后個條件。

《最高法院施工合同解釋》第18條規(guī)定，“利息從應付工程價款之日計付。當事人對付款時間沒有約定或約定不明的，下列時間視為應付款時間：（一）建設工程已實際交付的，為交付之日；（二）建設工程沒有交付的，為提交竣工結算文件之日；（三）建設工程未交付，工程價款未結算的，為當事人起訴之日。”

⑵拖欠結算的利息

其一、當雙方尚未就工程款結算達成一致意見時，工程款金額尚未確定，發(fā)包人可以依法推遲付款時間，在合同沒有約定的情況下尚不構成違約。但根據(jù)權利義務一致原則，也為了避免發(fā)包人無限期拖延審價，我們認為應當從發(fā)包人合理審價期限屆滿的次日起算利息。

如《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若干疑難問題的解答》(京高法發(fā)[2012]245號)規(guī)定：35、發(fā)包人無正當理由拒絕結算工程款的，欠付工程款利息的起算點如何確定?發(fā)包人在施工合同約定的審核結算期限內無正當理由拒絕結算或故意拖延結算，在審核期限屆滿后也未支付工程款，承包人要求發(fā)包人從合同約定的審核結算期滿次日起計算欠付工程款利息的，可支持，但合同另有約定除外。

如《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意見》的通知》（蘇高法審委[2008]26號）第15條規(guī)定“發(fā)包人應及時審查承包人提交的工程竣工結算文件。發(fā)包人在合同約定的審核結算期限屆滿后，又以承包人提交的竣工結算文件不完整為由拒絕結算，承包人要求從合同約定的審核結算期限屆滿之日起計算工程價款利息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

其二、工程尚未交付使用，且承包人提交的竣工決算文件不完整導致無法結算的，不應起訴工程款利息。

我們認為，承包人提供竣工決算文件不完整，且發(fā)包人有證據(jù)證明其已經在審價期間提出異議的，發(fā)包人未支付款項是因為對結算工程款數(shù)額有異議的，則不應當從審價期滿之次日起算利息。

如安徽金九華國際大酒店有限公司訴廣廈建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2011)皖民四終字第00087號。該案件法院認為：金九華公司在收到廣廈建設公司提交的結算性結算書后，已在合同約定期限內審核并出具了決算報告，明確對廣廈建設公司編制的結算不予認可。這種情形屬于雙方當時對未付工程款數(shù)額達成一致，并非合同約定的發(fā)包人逾期不予審核結算文件或無正當理由不支付結算款的情形，因此不應從審理期限屆滿次日開始計算利息，并認定應從工程實際交付之日開始計算利息。

《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粵高法發(fā)〔2011〕37號）規(guī)定：10、發(fā)包人在合同約定的審核結算期限屆滿后，以承包人提交的竣工結算文件不完整為由拒絕結算，承包人請求從合同約定的審核結算期限屆滿之次日起計算工程款利息的，應予支持，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另有約定的除外。

四、相關考量因素

1.結算完畢問題

我們認為，如果結算書已經明確該結算書為最終決算意見，其他事項互補追究，則應理解為發(fā)包人不可追究承包人工期違約責任、承包人不可向發(fā)包人主張利息損失。倘若結算書尚未明確放棄此前的違約金和利息的，承包人有權主張此前的利息。

《廣東高院施工合同意見》（粵高法發(fā)[2006]37號）第4條規(guī)定，沒有證據(jù)證明當事人已同意不計算結算前的違約金和墊資款利息，一方當事人在結算完畢后再主張結算前的違約金和墊資款利息的，可予支持。但如果當事人對違約金和墊資款利息的支付時間有約定的，應從約定支付之日起計算訴訟時效期間；如果當事人對違約金和墊資款利息的支付時間沒有約定的，應從工程結算之日起計算訴訟時效期間。如雙方未自行結算需委托中介機構進行造價鑒定的，從收到中介機構的鑒定報告之日起計算訴訟時效期間。

2.利息違約金并存問題

當約定違約金和利息并存時，各地法院處理不一。有法院行使釋明權，由當事人在違約金和利息請求中選擇一個請求予以支持；有法院將違約金和利息一并考慮在不超過同期貸款利率四倍的范圍內予以支持。   

3.承包人違約問題

我們認為，承包人違約并不影響其工程款利息主張。筆者所代理的上訴人（原審原告）H建筑公司與被上訴人（原審被告）王某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二審結果頗有啟發(fā)。

H公司一審中提出訴求，要求發(fā)包人王某支付工程價款并支付起訴之日起算的同期貸款利息。發(fā)包人王某就工期延誤問題提出反訴。一審法院審理后，分別支持了建筑公司的工程款給付請求和王某的工期反訴請求。但其判決認為，因H公司存在工期延誤事實，故H公司主張的工程款利息不予支持。

隨即H公司提出上訴：H公司是否存在拖延工期事實，僅涉及到工期違約責任承擔問題，并不導致法定利息權利的喪失；何況工期延誤的主要原因系王某延期付款導致。后二審法院依法改判，支持H公司的利息主張。

4.合同效力問題

某實際施工人起訴A建筑公司，要求其支付工程款100萬元及逾期付款利息。一審法院認為：實際施工人與A公司之間的項目經濟責任合同為無效合同，因涉案工程質量合格，實際施工人有權參照合同約定要求建筑公司支付工程價款100萬元。但雙方對于合同無效均有過錯，所以工程款利息按過錯程度予以各半分攤。

實際施工人委托我們就利息問題提出上訴。二審法院予以糾正，改判由建筑公司承擔起訴以后的全部利息。故承包合同是否無效，均不影響承包人有關利息的請求，且工程款利息無需按照過錯責任予以分攤。

 【參考文獻】

1、肖鋒：《工程款結算金額不明時，承包人不能以超過約定給付期限為由主張逾期違約金》，載《民事審判指導與參考》2012年第1輯，第165頁

2、鄔硯：《建設工程合同糾紛254個裁判規(guī)則深度解析》，法律出版社（2019年3月）

3、林镥海、曹紅光、酈煜超：《建筑商之孫子兵法》，法律出版社（2019年1月）

編輯/代重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