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二主（特別是李煜）之所以成為五代詞壇上最杰出的作家，還在于其創(chuàng)作上獨(dú)辟蹊徑的藝術(shù)成就。
第一是直抒胸臆，真率自然。無論是宮中的縱情享樂，還是李煜后期的亡國經(jīng)歷，都能毫無造作、天然本色地呈現(xiàn)在其筆下。如李煜被俘北上后追憶國破時所寫的《破陣子》：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 一 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銷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如實(shí)記錄破國時作為一國之君感到最不堪的場面：別廟聽歌，宮娥相對垂淚，以此抒發(fā)他的家國之痛。這樣將自己的親身感受毫無掩飾地寫入詞中而不借助于別的手段，自然給人以鮮活親切之感。
第二是藝術(shù)概括力強(qiáng)。與馮延巳詞往往惝恍迷離的境界不同。二主詞善于把抽象的情思融化到景物之中，創(chuàng)造出情景交融的藝術(shù)境界。這種境界可以觸摸、可以感受，具體而形象。其尤為擅長之處，則是善于把某些具體的感情進(jìn)一步作更深入的概括，使之上升為帶有一定普遍性的人生體驗(yàn)，因而能使不同時代和階層的人在讀其詞時往往忽略其情之具體誘因，而受到觸發(fā)和感應(yīng)。如“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fēng)愁起綠波間”、“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yuǎn)還生”、“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等等，這些原本表現(xiàn)亡國之君的哀愁，因藉
以典型景物和富有詩意的比喻抒寫出來，故極易引起后世人們的共鳴。這就是二主詞之所以能夠撥動不同層次的讀者的心弦，常讀常新，喚起讀者與之不同的具體誘因，從而具有不衰的藝術(shù)生命力的重要原因。
第三是語言明白如話而又精煉雋永。南唐二主特別是李煜率性任真的個性，使他們的詞顯示了天然本色的語言藝術(shù)風(fēng)格。二主詞一洗花間詞濃艷華麗，不用典，不藻飾，甚至以俚俗的口語入詞，輕淺通俗而又精煉傳神，摹景寫物的白描手段如行云流水，舒展自然。如“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別時容易見時難”、“秋風(fēng)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等等脫口而出，單純明凈，但詞中說包含的內(nèi)容又是萬千言語難以說清的。
南唐二主特別是李煜在藝術(shù)上所取得的成就，使其不僅成為唐五代詞壇上最杰出的詞人，也在我國詞史上占據(jù)重要地位，
（摘自《南唐二主詞箋注·前言》——?dú)q寒齋主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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