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微之》 白居易 夜來攜手夢同游,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陽草樹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衛(wèi)韓郎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不。 看到這個題目,我最先想到的是白居易的這首詩。準確的說,最先想到的是“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p> 不是因為旁的。 前幾日在南姐的手工店里玩兒,她新上了一臺電子雕刻的機器,可以在銀牌、不銹鋼牌上雕刻些好玩東西。我家小朋友生日,我剛讓她幫我刻了小朋友的畫,預備每年送她一個,等她長大了,我老了,就拴個風鈴給她掛在窗口。風起時候鈴兒響,走到哪里都知道麻麻在愛著她。 就這會兒,南姐有個熟客過來,問南姐,照片能不能雕刻。 我略微有些詫異。 面色憔悴的中年女人掏出手機,屏保的女孩正值青春,短發(fā)齊肩,笑容洋溢,正當最美好的年紀。 女人說:我女兒,走了。 她這話說的很淡,靜靜的,沒有痛哭,也沒有流淚,只是泛紅著眼眶木然看了我們一眼又很快的轉了視線,低著頭問:能刻么?多少錢都行。 阿姐給她搬了凳子,我給她倒了茶。但她只是低頭站在那里,靜默如一塊雕像。 阿姐說,我沒刻過照片,我試試行么? 她似乎想笑,終究沒笑出來,只是眼睛里閃過一點微不可見的光,嘴唇抖了抖,她說:我等著。 雕刻機器并不難操作,但阿姐的手也有點發(fā)抖。 銀牌放入機器的時候,女人笑了,她說:一定能刻好。 篤定又執(zhí)著,她說:一遍就能刻好。我閨女也舍不得我。 阿姐沒說話,女人看見了柜臺上我送給寶貝的銀牌,后面刻的是年初我們一起參加朗誦比賽獲獎的詩目:你是我的小公主,我們會快樂的度過每一天。 她說:真好看。畫的好、雕刻的好,這句話也好。 仿佛是自言自語,她說:我寫一句什么呢。 阿姐脫口而出:“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我抬頭看了那女人一眼,女人眼里的淚已經蓄滿了,她話音帶著哽咽,說:“我沒文化,不懂這些。”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那些淚一并吞回去,卻驀然拖出了哭腔,“就這句。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這輩子,我再也見不到我妞了?!?/p> 她走的時候,珍而重之的將那塊銀牌帶在脖子上,放在最貼近胸口的位置。目光無限悲戚,卻又無可奈何。 那個離去的背影,在擁擠的商場中那么孤獨。 是生與死,是“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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