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各色人物,有許多精彩描寫。諸如魯智深、林沖、楊志、宋江、武松等,這幾位都有相當長的篇幅專門描寫,有所謂魯十回、林十回、武十回之說。 主角人物享有這樣的待遇自不必說,這幾個人物也是非常立體而富有血肉的。但也有的精彩人物,雖然沒有專門給予篇章描寫,卻也通過點點散墨,勾勒出非常抓人眼目的形象。沒錯,這就是燕青。 燕青是從第六十一回才開始登場,出現(xiàn)于梁山好漢基本已經(jīng)聚齊的情況下。但燕青卻仍然是《水滸》中描畫得最為出色的藝術(shù)形象之一。小說稱燕青是“梁山泊風(fēng)流子弟”,說他“雖是三十六星之末,卻機巧心靈,多見廣識,了身達命,卻強似那三十六個?!睂λ南矏弁瞥缰?,極為明顯。《水滸》用一副截然不同的筆墨,賦予燕青許多其他英雄所不具備的新特點。 一、與梁山好漢形象反其道而行之燕青的英俊秀美是毫無爭議的。 燕青與梁山好漢風(fēng)格的差距也是相當大的,甚至可以說是反其道而行之。 梁山好漢多數(shù)是粗糙漢子,諸如李逵、武松、魯智深之類,面目猙獰,一瞪眼便要殺人,動輒火雜雜地砍入去,不問賢良愚智,排頭殺將去,著實令人難以親近。 唯獨燕青儀表天然磊落,“一身雪練也似白肉”,又由高手匠人與他刺了一身遍體花繡,“卻似玉亭柱上鋪著軟翠”。燕青這種極合普通人審美觀念的形體美,為梁山好漢添了一番別樣風(fēng)景。不是這樣一個俊秀的人,還真不足以進出汴京這種通都大邑。 征方臘時,宋江柴進自告奮勇去方臘營中假投降當臥底,又是燕青假扮云奉尉,與柴進一同潛入虎穴。竟然取得了方臘陣營的信任。 靠得是什么呢,就是靠外在形象的親和力。 白面小生,秀美小郎,從來都是社會交往的一大標簽。 想當年吳用智賺玉麒麟一回,吳用帶著李逵去大名府,李逵黑乎乎暴乎乎的外表,差點壞了吳用的事。只不過因為吳用是個文弱書生,毫無自衛(wèi)能力,所以才把黑廝拉去當保鏢。 二、靠臉吃飯?還是靠氣質(zhì)吃飯那么燕青全靠形象走天下嗎?非也。 梁山好漢也有其他的帥哥。 比如風(fēng)流雙槍將董平,人物英俊,武藝超群。但人品太差,娶不到程太守的女兒,便與其因嫌生恨,最后殺人全家,強娶程太守女兒。這種帥渣,只有被人唾棄。 玉幡竿孟康,長得又高又帥,一身刷白的好肉。只可惜這位是徒有其表,而無其實。在梁山眾多好漢中泯然眾人。 那么燕青區(qū)別于眾人的特質(zhì)是什么呢?有才。 燕青是“風(fēng)流叢中第一名”。他“吹的、彈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頂真續(xù)麻,無有不能,無有不會”。 顯然,這是一位懂生活、有情趣的人,他很愿意在這些被人們視為細枝末節(jié)的東西上下功夫。 尤為令人矚目的,他是社會的“通家”。人情百態(tài),各地風(fēng)俗,他皆通曉。他“說的諸路鄉(xiāng)談,省的諸行百藝”,這是燕青勝過所有梁山英雄豪杰的最重要之點,這也是他的核心競爭力。 他會唱貨郎太平鼓,與山東人不差分毫來去,他又會打著開封的鄉(xiāng)音巧妙地回答東京城門軍漢的盤查,還會改作浙人鄉(xiāng)談騙開了陳將士的莊門。燕青熟悉市民社會的風(fēng)俗人情,給梁山帶來不少方便。他的“百伶百俐,道頭知尾”,便演出了“柴進替花入禁苑”、“燕青月夜遇道君”的戲劇來。 梁山的好漢百人一面,有趣的燕青萬里挑一。 所以李師師一眼就相中了這個氣度不凡、風(fēng)流倜儻的燕小乙,還伸出她的尖尖柔荑,輕輕撫摸燕青的身體。 后來得遇道君皇帝,他先以“新鶯乍鳴,清韻悠揚”的艷曲吸引了官家,然后又用一曲哀傷的“減字木蘭花”引出了真情,霎時取得了道君皇帝感情上的認同。進而讓皇帝知道了梁山好漢的實情。還讓皇帝心甘情愿地給他下了一道特赦令。一石二鳥,真可謂梁山最大的贏家。 不管時代更替,古今同理,多學(xué)點技能,藝不壓身。 三、重義氣、識大局才能走得更遠燕青聰明,但不油滑。他對盧俊義的感情,超越了一般主仆之義。 吳用智賺盧俊義,盧家的聰明人有的已經(jīng)看出來。 但管家李固的選擇是隱而不發(fā),而后借機陷害。 燕青論勢力拗不過李固,但他還是冒著危險救盧俊義。盧俊義被擒入獄,燕青在城外叫化得半罐子飯,給他充饑。又在盧俊義起解路上,用弩箭結(jié)果了欲殺害盧俊義的董超、薛霸。 征方臘時,梁山軍遇到很大困難,正是考驗諸人擔當?shù)臅r候。燕青不顧性命之憂,毅然與柴進打入清溪縣幫源洞,在龍?zhí)痘⒀ㄕ归_了一段驚心動魄的斗爭。 功成班師后,盧俊義接受朝廷招安,坦然地去廬州當了安撫使。燕青卻看出高俅等人包藏奸心,辭官不受,飄然引退。 他敵不過命運的大勢,所以最終不得不隱。但在隱退之前,他全了梁山的兄弟大義,也全了與盧俊義相知相識的大義。這比公孫勝提前退出,李俊不告而辭,以及阮小七的魯莽,顯然是數(shù)量級的差距。 燕青燕青,機巧如星。功成身退,飄然瀟灑,真英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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