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童旭東 孫祿堂武學行以極還虛之道,融通百家,體用兼?zhèn)?,善養(yǎng)浩然之氣,復人本來之性體,育以志之所期力足赴之之能,其學與道同符,既渾灝深古,又鼎革出新,乃卓然獨立之學術(shù)。這是孫祿堂武學與其它武學的區(qū)別。 1946年孫劍云老師由重慶到上海時,在歡迎孫劍云老師的宴會上,陳微明先生就即席而作: “英名悲宿草,絕藝幾人傳?弟子頭俱白,江山血灑先。相逢離亂日,話舊斗爭年,俊杰存孤女,宣傳賴爾賢。” 在座的姜容樵感慨萬千,步韻一首《憶祿堂師兄》: “國術(shù)四千年,絕技幾人傳?從來虎賁勇,惟有祿堂先。三家合真諦,百藝鑄一拳。技擊稱獨步,道德類圣賢?!狈Q贊孫祿堂先生武功卓絕,道德崇高。但從陳微明先生的詩句中隱含著當時修為孫祿堂武學者多已老邁并處于隱修的狀況,因此把宣傳絕學的任務寄托在孫劍云老師的身上。
當年習孫氏武學者,大多藝高而名隱,這是孫門前人之門風,孫祿堂先生開始本欲從隱修之道,后受其師郭云深先生之托,囑他帶領(lǐng)眾人振興終南派(即形意、八卦、太極三派的合稱)。 孫祿堂先生負有老師的囑托,所以,想隱名也隱不住,加之孫祿堂先生藝臻絕頂,技擊功夫獨步天下,武學繼往開來,開一代宗風,極大地振興了終南派,因此雖一生低調(diào),亦享有至高聲譽。 到六十歲后,功成身退,遂有出世之念,然而因家中意外變故,直到七十歲后,孫祿堂先生才力辭各職,遂能隱修。 因為有孫祿堂先生這座武學巔峰的遮蔽,其子孫存周先生才做到了藝高名隱,孫存周先生一生都不允許別人宣傳自己包括自己的拳派。 因為父子倆如此行事,使得孫門第二代中多行事低調(diào),如裘徳元、齊公博、孫振川、孫振岱、崔老玉、曹禿領(lǐng)、張玉山、張洛瑞等都是藝高名隱者。雖然他們藝臻高境,但是他們極少授徒,甚至很多人終生未收弟子,故后人鮮知其名。
孫門第三代中的高手也是如此,如董岳山、陳垣、牟八爺、胡六爺、駝五爺?shù)?。他們都沒想吃武術(shù)界這碗飯,也沒有想開山門收徒弟,只想著自己多下功夫,長自己的本事或陶冶情志,就怕有人來打擾,所以,更不想在這個行當里出名了。 尤其是1949年后,由于社會環(huán)境變遷,這些過去社會地位相對高的人更不想在社會上露頭,他們大多處于隱居狀態(tài),以孫氏武學獨善其身。 可能有人會質(zhì)疑:你們這么講,是不是把孫門前輩神話了,說的太離譜了? 答:我對孫祿堂武學的介紹,完全是根據(jù)史料記載、當事人口述以及我的親身接觸和實際體會。孫祿堂武學與道同符,技擊效力卓絕,超乎想象,所以凡編造之事都只可能比其真實境界更低,而不可能更高,因為其真實境界是編造者無法想象的。 如張永安編寫的《武林奇?zhèn)b傳》、劉桂祥、詹乃德編寫的《武神孫祿堂》等,他們編造東西比史料記載的孫祿堂的真實造詣低了幾個層次。 以裘徳元先生為例,早在1933年出版的《國術(shù)名人錄》中,裘徳元先生就被金警鐘先生列為清末民初的108位名家之一。但是裘徳元先生不求聞達,為人低調(diào),一直過著隱居的生活。不是迫不得已,絕不露自己的功夫,然而其技擊功夫神妙莫測。 臺灣太極拳名師郭連蔭晚年回到大陸,曾詢問裘徳元先生的傳人。郭連蔭說他曾親身體驗過裘德元先生隔空制人的能耐。郭連蔭認為裘德元先生是他所接觸過的武術(shù)家中功夫最深厚者。 此外,裘徳元先生掌功神奇,有吸力,能吸住三十斤重的銅球,掌心朝下走塌掌,身法奇妙,輕功高超,其技擊功夫令八卦掌名家李文彪先生自嘆不如、佩服不已。裘徳元先生在推手上亦有獨到造詣,與一般的太極拳推手截然不同。 有一年,裘徳元先生來看望孫存周先生,碰巧有位太極拳名家某也在孫存周先生家做客。孫存周先生向那人介紹說:“這位是裘先生,功夫好,他是我父親最好的弟子。”裘德元先生連忙擺手:“哪里話,我這點東西比存周兄差得遠?!比齻€人聊了幾句,因裘先生不愿意跟門外武術(shù)界人士來往,于是借故要去隔壁看望孫劍云老師,準備離開。 這時某提出要跟裘德元先生搭搭手,裘徳元先生推辭說:“我不懂打手?!蹦痴f:“連存周都說您的功夫好,您就別推辭了。”裘徳元先生見孫存周先生也不為自己打圓場,無奈之下,只好與某搭手,觸之剎那,某雙腳離地半尺余,身體停在空中片刻,隨之裘徳元先生將某放下。某驚愕的目瞪口呆,要求再試一次,裘徳元先生于似挨未挨之際,再次令某雙腳離地,這次約一尺余,裘徳元先生將某放下。某對裘徳元先生說:“您這是什么功夫?我感覺自己在您手里象個風箏,心肝肺還在您的手里拿著?!?/p> 裘徳元先生說:“您真會拿我說笑,您是有意配合我做這個小游戲。”某走后,裘徳元先生對孫存周先生說:“你怎么非要逗他跟我搭手?”孫存周先生說:“最近有人散布說我爸爸只教兒子,不教徒弟。所以我得讓你這個做徒弟的顯示一下功夫?!?/p> 裘徳元先生早年得罪江湖黑道甚深,退出江湖后盡量不得罪任何人,然養(yǎng)氣功深,其造詣實非一般人可比。裘徳元先生于孫氏三拳兼修,以孫氏八卦拳為主。一生低調(diào)、隱行。然他派拳師與之接觸者皆驚嘆其武功絕高,視為天人。 裘徳元先生僅僅是孫門第二代中的代表之一。上海的支燮堂、周仲英等先生也是如此,技藝高超,低調(diào)隱修,少為人知。 不久前筆者在萬勇南先生的收徒儀式上遇見了周洪根先生,周洪根先生跟從過很多老師學拳,其擅長武匯川一系的楊氏太極拳、張士林一系的終南形意拳和宮寶田一系的八卦掌等。他的武匯川一系的楊式太極拳學自華春榮先生。 在吃飯的時候他對我講,上海有位周仲英先生,是位醫(yī)生,一輩子沒有結(jié)婚,是孫祿堂先生1929年收的弟子,形意拳的功夫很深,伸出一只手來沒有人能撼動分毫,他稍一動,就把對方扔了出去。但是他不在武術(shù)界露面。 此外,河北沙河還有位胡儉珍先生,1920年拜在孫祿堂先生門下,1934年他編輯了《孫祿堂先生軼事》。胡儉珍先生的族侄胡順安先生記載胡儉珍先生不僅擅長點穴制人,而且具有揉豆碎石,石裂而綠豆完好的功夫,其為人極為低調(diào)。 胡儉珍先生解放前是中國銀行的襄理,解放后一直處于隱居狀態(tài),亦沒有繼承其武藝的弟子。孫門第二代中似這類人物不在少數(shù),不一一枚舉。 孫祿堂武學在技擊上講究只有一,一擊必殺。這些都是1949年后不能提倡的。所以孫祿堂武學的技擊功夫被埋沒了半個多世紀,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才開始重新整理宣傳。 而1949年后,無論是官方武術(shù)界,還是民間武術(shù)界,他們所崇尚、所宣揚的功夫多是一些異化了的東西,如體操化的武術(shù)表演、推手、搭手發(fā)力等。對于與實戰(zhàn)技擊相關(guān)的神意、速度,體能、勁力、抗擊能力,技戰(zhàn)術(shù)等重要的技擊要素鮮有深入的研究。 對于武學的修身作用,在改革開放前更是提都不能提的,完全是被批判的東西,這種左傾余毒至今尚存。因此,諸多因素造成孫氏武學真藝如今近乎廣陵散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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