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冠華《橫塘一角》賞析

橫塘一角（國畫） 98×183厘米 1989年 高冠華 家屬藏

衛(wèi)艷

    《橫塘一角》繪于1989年9月，時值高冠華從事中國畫教學50周年，此作品集高先生的繪畫技巧和感悟于大成，成為其藝術(shù)成就的代表作?！稒M塘一角》描繪的是高冠華家鄉(xiāng)江蘇南通橫塘的景象，畫面表現(xiàn)了這樣一個寒冬里的荷塘一角——大片的荷葉枯萎，薄雪覆蓋其上，一塊巨石屹立于畫面中央，巨石上方停著6只寒鴉。八哥群、雪石、殘荷構(gòu)成的特定意境，顯示了高冠華獨特的生活感悟和藝術(shù)功底。

    高冠華于1915年出生于江蘇南通，從小與書畫結(jié)緣。17歲考入南通中學師范科，1936年以優(yōu)異成績被國立杭州藝專破格錄取為高三插班生，受到中國畫壇一代宗師潘天壽的賞識，成為入室弟子。在潘天壽的教導下，高冠華在詩、書、畫、印諸多領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1940年，高冠華以脫穎之秀從國立杭州藝專畢業(yè)并留校任教，獲徐悲鴻、豐子愷等名家推重獎掖，徐悲鴻稱其“畫而通于書者”“所謂壯采極高境界也”。潘天壽也有詩贊曰：“賺得空山與水隈，老松疏竹復寒梅。霜余雨后斜陽好，徑自青藤雪個來?！毙轮袊闪⒑?，高冠華先后執(zhí)教于天津大學、北京藝術(shù)學院、南京藝術(shù)學院、中央美術(shù)學院等著名學府，培養(yǎng)出一批優(yōu)秀的藝術(shù)家，可謂是桃李遍天下。

    墨筆寫荷，葉脈涌動

    在《橫塘一角》畫面下方大片出現(xiàn)的殘荷采用側(cè)鋒用筆，從葉邊開始運筆，按次序向葉心一筆接一筆逐漸擴大，葉子的形狀各異，表現(xiàn)出了冬天荷葉的干枯與衰敗，葉子顏色相近卻互相區(qū)別，正如他的書中所寫：“畫時，用筆蘸墨后，必須在盤內(nèi)調(diào)和，墨色的深淺才能接近，否則面積很大，墨色的深淺太多，容易紊亂，所以只有在盤內(nèi)調(diào)用，才能克服?！焙扇~因從荷心出發(fā)有一些葉脈，呈網(wǎng)狀，有深有淺，數(shù)條葉脈與葉片形狀相呼應也有一些粗細變化，若有若無、若隱若現(xiàn)。些許只有枝干而無葉片的荷葉梗穿插橫亙于荷葉上方，與畫面的巨石相銜接。高冠華曾這樣寫道：“大幅亦可補上巨石，石上更添白鷺、翠鳥、八哥、野鴨、鴛鴦等水鳥。只消一二只，就能情趣益彰?！?/p>

    八哥入畫，得勢傳神

    《橫塘一角》中巨石上的八哥動作各異，有的低頭，有的仰頭，都呈正側(cè)面，這樣似乎更易于表達八哥的情態(tài)。八哥的頭頂平整、身體渾圓，通體烏黑，嘴部尖且紅，翅部留白勾出羽毛的形狀，爪子藏于身下，稍微露出一點爪尖。雪花落在烏黑的八哥身上，顯出一些白點，白點也不是純白，透著一些八哥羽毛的黑色。高冠華談到畫寫意八哥有兩種方法，一是調(diào)濃墨先畫嘴，點上嘴上的鳳毛，再畫頭頂，然后畫頸勾眼圈點眼珠，接著畫背翼尾，最后畫胸腹部和腳，即完成了一只八哥。另一種畫法是調(diào)濃墨，畫背翼，后畫胸尾，再畫頂頸，最后添畫眼與嘴等細節(jié)。第二種畫法需掌握整只八哥的大體形態(tài)，才更容易“得勢傳神”。

    經(jīng)營位置，構(gòu)圖十要

    在畫面構(gòu)圖方面，高冠華提出了賓主分明、輕重虛實、疏密聚散、穿插交錯、前后層次、呼應氣勢、收頭鋪腳、空白處理、邊角運用10個要點，這10個要點在《橫塘一角》中也能一一印證。在《橫塘一角》中，乍一看荷葉所占面積大，但事實上畫面的主體是幾只八哥，荷葉與巨石均為客體。八哥被安置在空曠處，著色重而數(shù)量多，6只八哥并排構(gòu)成形式感，主題突出。畫面根據(jù)客主分明的原則，重點突出，一切都有計劃地周密安排。畫面虛實分明，位于畫面前方的荷葉色澤較弱，但數(shù)量較多，位于畫面后方的天空施以淡橘色，與殘荷相呼應，退向遠方，又為作為主體的八哥騰出空間；畫面左右虛實平衡，畫面左方題有文字與印章，右方則繪上了帶有葉子的荷稈。畫面物體的位置安排疏密得當，下方荷葉聚集，形成密的關系，畫面中段荷稈錯落，形成“疏”的關系，6只八哥相互依靠又形成了“密”，畫面總體形成了密——疏——密的三段關系?！按┎褰诲e”“前后層次”“呼應氣勢”“空白處理”和“邊角運用”也在畫面中有所體現(xiàn)。

    構(gòu)圖十要的“收頭鋪腳”，則涉及了畫面以外的情境。高冠華說，“收頭鋪腳”即是把物體的頭部放在畫內(nèi)，供觀者觀賞，稱之為“收頭”；“鋪腳”則是潘天壽先生所談到的“腳鋪在紙外：一可以擴大視野，寬廣無邊，畫外有畫，無窮無盡；二可以引人遐想，深化意境，景外有景，依稀縹緲”。在《橫塘一角》中，畫面主體的八哥全部聚集在畫面上方，6只八哥均被人觀賞，而畫面下方的荷葉則沒有繪出邊界，仿佛荷塘無邊，與畫題《橫塘一角》相互呼應，畫中如此美景只是橫塘的一角，畫者心中還有許多未呈現(xiàn)于畫面中的美景，其余音更令人浮想聯(lián)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