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作者借黛玉之口寫出了書中各女子的悲情際遇,憂愁的、多病的、溫柔的、尖刻的、苦情的……不同性格和不同的人生,最后還是'一抔凈土,掩了風(fēng)流'。 風(fēng)華絕代的黛玉,端莊溫婉的寶釵,聰慧敏銳的探春,憨厚傻氣的湘云……不同的女子,懷著不同的心思,生活在金陵城中最繁華的一隅。繁華本就是場夢,笑容和眼淚輪番上場,等到筵席散了,結(jié)局就只剩下'萬艷同悲'。而尤三姐,是那清冷幽夢中絢麗壯烈的一筆,像那春日里散盡的緋紅桃花,一朝開盡,一朝飄零。 一、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癡'《紅樓夢》中'癡'的人很多,黛玉與寶玉為情是癡,襲人相守是癡,就連香菱也為吟詩而癡。而三姐的'癡',則別有一番味道。 初遇柳湘蓮,是因為'老娘家做生日',在眾人歡鬧的氛圍中,她只記住了'里有個裝小生的,叫做柳湘蓮',一眼就認(rèn)定了終身。一見鐘情的愛情并不少,可是大多數(shù)人未必能因為那匆匆一眼的相遇就暗暗苦等一生,三姐不同,若不能與柳湘蓮廝守,她寧可孤獨一生,也因此斷絕了周圍的一切紛紛擾擾,一心服侍母親和姐姐。認(rèn)定了一個人,就再也不朝更暮改了。 柳湘蓮報復(fù)了薛蟠后逃離出城,三姐的等待變得遙遠起來。我想起了《邊城》中的翠翠,她在小說最后說道:'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在前路未卜的境遇下,仍能夠遵循自己的內(nèi)心,做自已認(rèn)為值得的事,無論結(jié)果如何。這是感情使然,亦是性格使然,三姐不像黛玉在對待感情時常感悲戚,不像襲人可以為了相守而多有隱忍,也不像寶釵對于婚姻可以接受安排。三姐是極具個性的,她在《紅樓夢》里是一位追求婚煙自由的女子,這在當(dāng)時的社會語境下是極為難得的。她的性格,就注定了她在對待感情時不會逆來順受,她以'情'字作為婚姻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所以她在等待的時候也是充滿希望的,哪怕這種希望是微薄的,也足以支撐她維系孤獨。 這種情感,不僅令姐姐為之震動,就連一向周旋于溫柔鄉(xiāng)的賈璉,也都對她敬重起來,想方設(shè)法幫她撮合。 二、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怨'很多人一想到三姐,就想起她自刎的情節(jié),想起她那剛強的性子,卻很少有人想起,她也是一個小女子,且是一個等待愛情、渴望幸福的女子。 《紅樓夢》中,有情有性的女子太多了,幾乎隨便挑出來一個,那種靈性都足以讓人揣摩半天。尤三如姐追求自由與愛情,同時也具有閨閣女子的柔情。賈璉幫她同柳湘蓮搭了線,并且?guī)Щ亓硕ㄇ樾盼?鴛鴦劍',那劍'冷颼隨,明亮亮,如兩痕秋水一樣' ,這里的劍透露著光彩,是一件寶物,但同時又泛著冷光,暗示了命運的無常與變遷,'兩痕秋水' ,亦是兩痕淚光,最后都逝于鮮紅的血滴中。 可是她剛拿到'鴛鴦劍'的時候并沒有想過柳湘蓮會介意她的身份,她第一次看時,'喜出望外,連忙收了,掛在自己繡房床上,每日望著,自喜終身有靠。'從這里可以看出三姐當(dāng)時的心情,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和對那把劍的珍重。她數(shù)著日子,等著柳湘蓮回來,與她成婚,等待愛情終成正果。 可嘆的是柳湘蓮偏偏無意聽到了三姐的身份,想要悔婚,他與賈璉商議著要回自己的祖?zhèn)鞯镍x鴦劍,而這些對話,恰恰被三姐聽個清清楚楚。三姐不是鬧小性子的人,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人,她活得自由,愛得自由,聽見這些話,倍感屈辱,鴛鴦劍還掛在床頭,見證了自己純粹美好愿望的破碎,誓言像薄冰一樣碎裂,她再也無法等待,無法希冀愛情。 三、鴛鴦劍斷了相思情——'烈'柳湘蓮向賈璉索回鴛鴦劍,劍還未索回,卻索了尤三姐的命。她聽見那些話,沒有爭辯,沒有因委屈而抽抽噎噎,反而是用一種最壯烈同時也是最無奈的方式面對柳湘蓮。 她是有尊嚴(yán)的女子,也是有氣節(jié)的人,在自己等待了五年的心上人面前,橫劍自刎,霎時鮮血就染紅了冰冷的劍,也斬斷了這段情。名為'鴛鴦'的劍,卻拆散了一對真鴛鴦。眾人驚痛,撲救不迭,而柳湘蓮也是悔痛不已,'沒想到是這等剛烈賢妻!' 有些人認(rèn)為三姐死得不值,沒有必要為了一段破碎的姻緣而喪命, 或者應(yīng)該同柳湘蓮解釋清楚,或許他會回頭。可是,尤三姐就是尤三姐,她身上所體現(xiàn)的剛性和執(zhí)著并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尤其是處在那樣的社會環(huán)境下,在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背景下,女子的命運無法自我掌握。要違抗這種命運,追求愛情的自由本就不易,寶黛未能如愿,三姐也無法獲得成全。三姐的死,有一種壯烈的意味,有和命運的抗?fàn)幍挠職猓沁@種強烈的叛逆性,讓在《紅樓夢》中出場不多的尤三姐能夠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林黛玉是桃花,尤三姐也是桃花,三姐的死讓人看到壯烈,其實黛玉的死何嘗又不是帶著一種對抗性? 在悲嘆之余,內(nèi)心也深受震動 《紅樓夢》用略帶清冷的筆觸細細描繪了一場繁華散盡的夢,尤三姐只是其中的一位,美麗的生命絢若桃花,比梨花熱烈,比杏花艷麗,比櫻花質(zhì)樸,在春天開盡,一夕凋零。桃花落盡,絢爛終結(jié),桃花下的那個人也走了,他遁入了空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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