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商韜略 高璇 伊然

堅果類食品在休閑零食市場中的地位與日俱增，一眾年輕品牌博得了廣泛關(guān)注。如此熱鬧的場面，讓人不禁想起一個開山始祖式的“老字號”。

吳曉波在《激蕩三十年》中有一段描述，“中國商業(yè)圈出沒著這樣一個族群：他們出身草莽，不無野蠻，性情漂移，堅韌而勇于博取?！?/strong>

“傻子瓜子”的創(chuàng)始人年廣久這是這一個族群的典型代表。

年廣久1937年出生在安徽蚌埠的懷遠縣，9歲起就隨著父親在街頭叫賣水果，不久后，父親不幸病逝，他和母親一起擺地攤養(yǎng)家。“利輕業(yè)重，事在人和”是父親留給年廣久的遺訓。

年廣久的水果攤，能讓人“先嘗后買”，不滿意不要錢。不管客人說少了秤還是少找了錢，他都會二話不說地給補全……也是從那時起，年廣久有了“傻子”的稱號。說他傻，可他的回頭客總比別家多，生意總比別家旺，賺的錢自然也比別家多。

“人家都叫我傻子，但我一點都不傻，做生意，我最精?！蹦陱V久曾如此驕傲地評價自己。

1963年，年廣久因擺攤賣魚被判“投機倒把罪”，在監(jiān)獄里待了五個月。1966年，他又被冠上“牛鬼蛇神”的罪名，關(guān)了20多天后。三年兩進監(jiān)獄，換做別人，可能早就不敢再碰生意了，可年廣久卻似乎沒受一點影響。

第二次出獄后沒多久，年廣久又做起了生意，這次，他改行炒起了瓜子。

帶領(lǐng)年廣久“出道”的，是一起擺攤的一位老師傅。手腳勤快，又愛學習，年廣久很快出師，瓜子炒得又快又好，這也是他踏足炒貨業(yè)的開始。

在計劃經(jīng)濟時代，瓜子屬于統(tǒng)購統(tǒng)銷物資，人們憑票才能買上個一兩斤。每天人們上下班的時候，給了年廣久這樣的小商販提供了偷偷摸摸上場的機會。“那時不敢賣，只能偷偷賣，師傅講，跟他們打游擊戰(zhàn)，他來我跑我躲，他走我擺?！?/strong>

第一次賣瓜子，年廣久很順利，“1毛錢1包，一下子就賣完了。1塊多的本錢，賺了3塊5?！笨吹剿茸约嘿u得還好，老師傅很是高興。年廣久的瓜子生意就這么在夾縫中越做越大，炒瓜子的鍋也越換越大。那時，他每天晚上七八點鐘開始炒瓜子，一直干到第二天早晨5點，日復一日，起早貪黑。

從1966年到1976年，年廣久悄無聲息地攢下了100萬。“那時的100萬抵得上現(xiàn)在的1個億啊！”年廣久曾不無自豪地說。

他不敢把錢存到銀行，用牛皮紙把一打打的錢包好，埋在了自家院子里，連老婆都沒告訴。當時有些看出端倪的人曾敲打年廣久說，你膽子不小啊，他卻不以為意。

1978年，個體經(jīng)營受到鼓勵，但謹慎觀望是普遍態(tài)度。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性情粗獷的年廣久卻覺得：“養(yǎng)家糊口，橫豎要做生意?！?/p>

改革開放之初，年廣久盈利100萬的事情自然引人側(cè)目，而此時傻子瓜子的作坊鬧出了一場波及全國的“雇工風波”。

那時，“七下八上”是一條鐵律：只要雇工人數(shù)超過8個，經(jīng)營者的身份便發(fā)生“根本改變”——由“小業(yè)主”變成“資本家”。

1979年，年廣久的作坊里就有了12個雇工，這顯然破了界。1980年，一份關(guān)于傻子瓜子問題的調(diào)查報告被交到了北京。動，還是不動，成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它決定著無數(shù)個私經(jīng)營者的命運?！安灰獎?，先放一放，看一看?！笨傇O(shè)計師的表態(tài)，為個體經(jīng)濟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彌足珍貴的生存空間。

雖目不識丁，但年廣久的嗅覺非常敏銳，當時他想，“國家這樣的改革不容易，需要一批先鋒，后面改革怎樣搞，要看前面的先鋒如何沖。我們是先鋒隊，只管往前沖就是了。”

1981年，年廣久在蕪湖市中心的十九道門巷口擺起了固定攤位。不久，他就幸運地遇到了他人生中另一位“貴人”，時任蕪湖市副市長的趙文波。趙文波正在尋找個體經(jīng)濟的典型，“我來到了年廣久的攤前，嘗了嘗他的瓜子，果然別具特色?！臀彝フ{(diào)研的《蕪湖日報》的同志，就在報紙的顯著位置發(fā)布了一條新聞，叫‘名不虛傳的傻子瓜子’?！?/p>

一個月后，傻子瓜子的產(chǎn)量和營業(yè)額都翻了番。

瓜子經(jīng)營者也開始不斷涌現(xiàn)，年廣久的瓜子銷量受到了一定沖擊。

怎么辦？年廣久想到了降價促銷的辦法，從2.4元/斤降到了1.76元/斤。

“那時候，生瓜子成本是1.5元左右，若一般小販加上配料炒后1.76元賣，量少就虧本，對我就不一樣?！?strong>你要是天天炒，質(zhì)量好，賣得多，賺得就多，炒得少，賺得就少，我就是賺量的錢，一般人賣不到我這個量，他就競爭不過我。”規(guī)模優(yōu)勢和成本優(yōu)勢，年廣久在彼時已經(jīng)運用地爐火純青。

傻子瓜子很快發(fā)展成了上百人的工廠，年廣久建立了蕪湖第一家私營企業(yè)，《光明日報》從1982年開始屢次對傻子瓜子進行報道，整個蕪湖的炒貨業(yè)也在它的帶動下蓬勃前進。有報道稱，“蕪湖市瓜子的年產(chǎn)量由1981年左右的不到100萬斤，短期內(nèi)猛增到了3000萬斤，占領(lǐng)了全國大部分市場?！?/p>

經(jīng)歷多次討論和爭議后，年廣久選擇了公私聯(lián)營，但這反而為他日后的急劇轉(zhuǎn)折埋下了引子。聯(lián)營中最大的矛盾來自資金使用權(quán)，“公司的錢都是我賺來的，我卻沒有使用權(quán)?！?/strong>

1985年，由于壓了太多貨，年廣久學起了當時風靡大街小巷的有獎銷售?；顒觿傞_始沒多久，一紙禁令就令沸騰的市場變成了一塊堅冰——“全國有獎銷售活動，因有人趁機提價、推銷殘次商品、欺騙顧客、擾亂市場，因此一律廢止?！蹦陱V久懵了，傻子瓜子也元氣大傷。資金無法回籠，最終虧損達63萬元。由于公司的財務(wù)問題頻現(xiàn)，年廣久被舉報貪污。

1989年8月，檢察院以挪用公款、貪污罪將年廣久逮捕，而后矛頭指向了年廣久的個人作風有問題。1991年5月，年廣久被以流氓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30個月后無罪釋放。

而在年廣久和傻子瓜子錯過的那些年里，全國和外來的瓜子品牌紛紛崛起，它們引入新技術(shù)、布局現(xiàn)代企業(yè)經(jīng)營管理，遍布大小超市。

大背頭、金戒指，耄耋之年的年廣久依舊保持著這個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造型。他常說“我覺得，我還沒老，傻子永遠沒過去，我要是大干，誰也干不過我”。

2018年，81歲高齡的年廣久入選改革開放40年百名杰出民營企業(yè)家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