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視劇《長安十二時辰》的熱播,除了讓世人見識了一個別樣的張小敬之外,作為不起眼卻又推動故事的發(fā)展的岑參同樣出彩。(原型就是岑參) 一直關注故事發(fā)展的妻就明確向我問起了不起眼的詩人岑參。 作為這個故事不起眼的配角,能被人記起來,著實不容易。 能被人記住,總有一些過人之處。 作為一部好戲的催化劑,岑參的確起到了身為配角的作用,一出場就帶著喜劇色彩,原意陪著狼女一路冒險,即便是天下將傾也一心想著作詩,都性命堪危了卻遺憾自己沒有紙筆寫詩,不能不說,這個人腦子里缺了根好弦,但你不能否認馬伯庸準確的還原了歷史上哪個著名的邊塞詩人岑參但也不是一點缺點也沒有,瑕疵還是有的,與歷史唯一不同的是,歷史中的岑參也許沒那么多的喜感,也許就是一個悲劇。 我這么說,也許不少參粉不服。 脾氣差的會筆者破口大罵。 但罵得再兇,也改變不了歷史,改變不了那個渾身帶著悲劇色彩的邊塞詩人岑參。 我們可以先看看他的詩。 錯料一生事,蹉跎今白頭?!额}虢州西樓》 久交應真?zhèn)H,最嘆青龍僧?!肚帻堈刑釟w一上人遠游吳楚別詩》 醉后未能別,待醒方送君?!蹲砝锼团嶙痈版?zhèn)西》 聞君行路難,惆悵臨長衢。——《酬成少尹駱谷行見呈》 琵琶長笛曲相和,羌兒胡雛齊唱歌?!毒迫叵献砗笞鳌?/p> 驄馬五花毛,青云歸處高?!端挖w侍御歸上都》 建業(yè)控京口,金陵款滄溟?!端驮S子擢第歸江寧拜親,因寄王大昌齡》 尚書未出守,愛子向青州?!端团嵝鴱拇蠓蜃痛ㄓP省》 上面的詩,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如果你認真點看,其實這樣的詩句還有很多。 如果你說岑同學過得很好,我打死也是不承認的。 沒有生活的苦難,沒有對人生理想的失意是寫不出這這等苦逼的詩句的。 真苦假苦,我們可以往下看。 公元約715年,(不好意思,唐史里沒有他的專場)邊塞四絕之一的詩人岑參出生,應該說這一年是個好年月。 因為在這一年,大唐的皇帝玄宗還是頭腦還是聰慧的,認知還是靠譜的,治國還是明智的。 他先任命盧懷慎為檢校吏部尚書兼黃門監(jiān)。 盧同學并不出名,但不否認他是個好官,當權的幾年里,他一直本著為官清廉謹慎,生活節(jié)儉樸素,從不謀求資財產(chǎn)業(yè)的良好作風,雖然作了卿相的高官,但常將得到的俸祿和賞賜隨手周濟親朋故舊,有所這股風氣做底蘊,大唐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健康的味道。 在這樣的氛圍下,岑家先后出過三位宰相,除了曾祖父岑文本以外,其伯祖父、堂伯父兩代宰相都在歷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大名,無論怎么看,岑家都是大戶人家,太平盛世,能出生在這樣的家族里,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凡事總有例外。 ![]() 輪到岑參出生的時候,岑家早已不復往日的輝煌。 先是伯祖父、堂伯父兩代宰相都在殘酷的宮廷斗爭中丟掉了飯碗,跟著是作為刺史的父親早死,接二連三的打擊,岑家迅速跨了下來。 本來是一個喜劇,等活下來才發(fā)現(xiàn),一切的一切原來是個悲劇。 為了能重新早就輝煌,岑家上下只能努力。 努力未必能有結(jié)果,但不努力也許一無所有。 對于這個道理,岑家很早就明白。 所以身為岑家的子孫沒有一個是輕松的,每個人似乎都在為家族的崛起而努力。 岑參也不例外。 五歲就開始讀書,在別人字兒還認全的時候,他就開始寫文章了。 二十歲的生日蠟燭剛吹滅,他就抱著厚厚的詩稿去了長安,為自己謀取前途。 寫文章是拿手好戲,況且那會兒的大唐還流行自薦的風氣,只要文章夠好,只要有人可幫忙,謀取一個好的前途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成功的例子很多,詩仙李白,詩佛王維以及后來的白居易都是這么來的。 二十歲的岑同學對自己的文采還是有幾分自信的,他相信在長安這種遍地是伯樂的地方,一定會有人發(fā)現(xiàn)他這匹千里馬。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勞的,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他沒有獲得推薦,此后的十年里,他屢次奔走在長安、洛陽向大唐推薦自己。 得到的答案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這種磨煉人的耐心的舉動,極少有人能堅持下來。 但岑參是個例外,十余年里,他似乎從未想過要放棄。 明知不可為,卻偏要為之。 不是不想放,而是不能放。 巨大的壓力推著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許多時候,他生怕自己一旦停下來, 就再無前進的動力。 岑家昔日的輝煌,家人的期盼,以及藏在心頭的理想,都付之東流。 所幸,老天爺是溫柔的,在十年之后給了岑同學一絲陽光。 公元(744年),岑參以第二人登進士第。 經(jīng)過多方的努力,最終得了一個右內(nèi)率府兵曹參軍的官。 為了這個官,筆者還是花費了一番功夫,這是個低得可憐的小官,平日做的事就是掌軍防烽驛門禁田獵儀仗等事。 到了這兒,老天爺又是可恨的。 辛辛苦苦十幾年,到頭來得到了這么一個小官。 巨大的落差,讓岑同學一時沒適應過來。 現(xiàn)實的殘酷與冷漠,徹底讓他憤怒了,他決定放棄了官職。 為此,他還寫了一首詩來說服自己。 初授官題高冠草堂 三十始一命,宦情多欲闌。 自憐無舊業(yè),不敢恥微官。 澗水吞樵路,山花醉藥欄。 只緣五斗米,辜負一漁竿。 人到三十才得個一命官,仕宦的念頭快要消磨完。 自憐沒有什么祖?zhèn)骷覙I(yè),總不敢嫌棄這微小的官。 澗水吞沒了采樵的小路,美麗的山花醉倚在藥欄。 只因為這五斗米的官俸,竟然要辜負這根釣魚竿。 這樣值得么? 無數(shù)次的自問自答之間,他決定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辭去官職。 但人活在世上,總需要點追求。 長安的繁華讓他感到壓抑,理想的破滅讓他感到沮喪,家人失望的眼神讓他感到內(nèi)疚。 當一切的一切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形成的力量足以摧毀任何一個敏感的詩人。 岑參也不例外,巨大的壓力摧毀了他的信心,才沒有摧毀他的才情。 當舍棄一切的時候,他決定尋找自己的前程。 在無數(shù)親朋好友反對的情況下,他毅然做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決定——出塞。 這詞兒在如今聽來挺酷的,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五湖四海去那兒不是去,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唐,這就是自己把自己流放了。 岑參不知道的事,歷史能有他一個位置,邊塞四絕里有他的大名,全靠這次自己我流放。 可見老天從不虧待肯努力的人。 遠離了繁華的長安城,自然也少了許多的壓力。 許多事,許多人,許多榮耀看不見反而更適合岑參,他變得更輕松,更純粹,游走安西、北庭的新天地里,中原沒有冰天雪地的塞外風光給了他更多的見識,將士們勇往直前、轉(zhuǎn)戰(zhàn)沙場雪海的壯烈場面給了他更多,更大的刺激。 原來建功立業(yè)這里也可以。 原來,一切的繁華背后都有他們的功勛。 什么家族的榮耀,什么功名,什么名垂千古,在這里竟是這般的渺小。 火山云、天山雪、熱海蒸騰、瀚海奇寒、狂風卷石、黃沙入天竟也是這般的殘酷,明明很苦,明明慘不 忍睹,明明可以走,但他們沒有走,是什么力量支撐著他們守衛(wèi)在這里。 是他們身后的大唐。 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國家的穩(wěn)定,原來,他們才是大唐的英雄。 這是一場無聲的考試,也是一場無言的領悟。 我們應該值得慶新,岑參合格了。 邊塞的感悟給了他人生的新境界。 尤其是筆下的詩,他開始關注這些邊塞的無名英雄,開始作為一個有英雄血液的文人游走邊疆的每一個角落,參與每一場戰(zhàn)爭,了解每一場戰(zhàn)事的背后種種苦難。 ![]()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變了。 變得更喜歡邊塞,更喜歡這里的真實,包括那份鮮血背后的殘酷。 一個漆黑的夜晚,他望著蒼涼而苦寒的邊疆,終于下了一個決定,我要做記錄這些無名的英雄。 寫下他們的功勛讓后人知曉。 這是一個艱苦的決定,想要了解英雄,你必須適應英雄的生活。 但岑參做到了。 他做好這個決定的第二天,他去了大西北,去了北庭節(jié)度使(駐庭州,在今新疆吉木薩爾之北)封常清幕府做了一名判官。 仗著朋友的信任,他開始了書寫邊塞詩篇的華麗人生。 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行軍戈相撥,風頭如刀面如割。___《走馬川行奉送出師西征》 暖屋繡簾紅地爐,織成壁衣花氍毹。燈前侍婢瀉玉壺,金鏜亂點野酡酥。紫紱金章左右趨,問著即是蒼頭奴"?!队耖T關蓋將軍歌》 北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籽└杷臀渑泄贇w京 您難道不曾看見嗎?那遼闊的走馬川緊靠著雪海邊緣,茫茫無邊的黃沙連接云天。 你難道聽不到么,敵軍聽到大軍出征應膽驚,料他不敢與我們短兵相接,我就在車師西門等待報捷。 這些真實的記錄,他決定讓更多的人知道,讓皇帝知道是誰在保護大唐,誰才是真正大唐的英雄。 帶著這個念頭,在邊塞的第六個年頭里,他回京了。 悲劇的人生再一次重啟。 在這一年,身兼范陽、平盧、河東三節(jié)度使的安祿山,發(fā)動屬下唐兵以及同羅、奚、契丹、室韋共15萬人,號稱20萬,以"憂國之危"、奉密詔討伐楊國忠為借口在范陽起兵。 史稱安史之亂。 戰(zhàn)爭的殘酷與凄苦,讓他迫切的向為邊疆的將士做點什么。 他開始"頻上封章,”訴說自己的請求。 但現(xiàn)實卻妥妥的打臉,他被“指述權佞"。 天真的他以為,主要自己將那些真話送上去,就一定能獲得皇上的信任,對于這場戰(zhàn)事,皇帝也能用點心。 但他錯了,奸佞當?shù)赖拇筇圃缫巡皇俏羧盏拇筇?,皇帝已?jīng)老了,再也聽不進去真話了。 他被迫改任起居舍人。不滿一月,貶謫虢州長史。 跟著改為太子中允、虞部、庫部郎中,出為嘉州刺史。 奸佞當?shù)赖默F(xiàn)實給了他致命的一擊,游走奮斗了大半輩子到頭來依舊沒有改變冷酷的現(xiàn)實。 曾經(jīng)多少次以為人生會迎來一場喜劇,折騰了大半輩子才發(fā)現(xiàn)演繹的還是悲劇。 三度為郎便白頭,一從出守五經(jīng)秋,莫言圣主長不用,其那蒼生應未休!人間歲月如流水,客舍秋風今 又起。不知心事向誰論,江上鳴蟬空滿耳。——《客含悲秋有懷兩省歸游呈有幕諸公》 什么也改變,什么也沒實現(xiàn)。 如此也好。 大歷五年(770),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悲劇了一生的岑參在成都客舍溘然辭世。 悲劇也好,喜劇也罷,終歸是要收場了。 只愿來生不再是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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