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代藏王的種種傳說

藏族的一些歷史典籍記載，第一代藏王聶赤贊普生于波密。波密人認定的詳細地點在傾多鎮(zhèn)巴康村甲姆卡自然村，他的父親叫恰·喇達珠。林芝市巴宜區(qū)玉榮增石碑中刻寫為“恰曜喇達珠”，即“喇達珠”。聶赤贊普母親叫“姆尊”，一些文獻中寫為“甲姆尊”。

愛探究歷史，曾去過甲姆卡自然村的普布多吉介紹，那里被連綿起伏的高山環(huán)抱，山巔長年白雪皚皚，茂密的森林覆蓋大地，流淌著猶如碧空融化而成的河流；此地后山是茂密的森林，前面是河流，左右山上都有灌木叢林。就在這里，甲姆尊生下九子，最小的那個叫“芒聶烏貝惹”，是聶赤贊普最初之名。

索朗旺久是波密縣文廣局退休干部，經(jīng)常下到波密縣各地搜集文化資料，他對聶赤贊普的關(guān)注，始于2006年所從事的波密縣文物調(diào)查。2008年的一天，索朗旺久來到甲姆卡自然村，見到了四位自稱會講第一代藏王后裔故事的老人，當時年均過八旬。如今十年過去，還有兩位老人在世，但因記憶衰退，再也不能講了。索朗旺久說：“我當時聽老人講，甲姆卡村這個地名，就來源于聶赤贊普母親的名字甲姆尊，且這個村莊以前就叫甲姆尊，何以演變?yōu)榧啄房?，老人們也不得而知?！?/p>

我在波密采風時，聽當?shù)卮迕裰v，這地方很久以前叫“甲姆尊”，據(jù)傳有3000多戶人家，聶赤贊普就出生在甲姆卡村后山上。此地以前是一大片森林，后因甲姆卡右方的山腰上一個叫“貢通措”的湖泊湖水泛濫，就形成了如今高低不平的地貌。

索朗旺久說，傳說約2200年前，巴康村還是一塊很大的平壩，對面有一條沖擊大溝，其上有個很大的湖叫貢通措。在聶赤贊普尚未離家時，貢通措發(fā)生了大決堤，住在山下的3000多戶人家基本上都被淹了。如今，貢通措不見了，可依舊能看到湖水泛濫遺留的痕跡。正是貢通措的決堤，大平壩的整個地貌發(fā)生改變，形成了現(xiàn)在高低不平的山地。

這片堆積泥土上的村莊叫“甲姆卡”，“卡”是上面的意思。當?shù)厝顺Ｕf：甲姆卡村居住在湖上，實際上是在貢通措湖水泛濫后堆積的泥土上?，F(xiàn)在甲姆卡村后面有座終年被白雪覆蓋的大山，當?shù)厝朔Q為“贊貴波日布贊”，又稱“薩帕贊”，據(jù)傳是聶赤贊普父親的魂山，這種民間說法與《波密宗教源流》所載“……有個名叫贊貴波日布贊的神山隱居”的內(nèi)容是一致的。

埋在地下的世界

波密兩位文化人留下的懸念，讓我決定對聶赤贊普故居一探究竟。2017年6月14日，我們快到巴康村時，雨下得很大，恰逢巴妥卡通往甲姆卡的一條簡易公路因修過水橋而被挖斷，我們只能徒步向前。原本兩個多小時的行程，將變成4個多小時。

拐過一道彎，沒走多遠便看見又一處過水橋。帶路的村支書索朗頓珠指著一處石頭房說：“這個小石頭房很古老，引起了考古專家的關(guān)注，具體有多少年歷史，還沒有明確結(jié)論?！?/p>

接著，索朗頓珠帶我們下到過水路面，指著一處石頭砌墻說：“這是埋在泥石層下的石砌房屋墻體?！蔽易屑氂^察，這房屋埋在至少4米以下的土層?？梢韵胂螅郧鞍l(fā)生驚天動地的山體崩塌時，村民還來不及撤離，便被埋在了厚厚的泥石土層里。

離開房屋遺址后，索朗頓珠指著一處煨桑的地方說，這是祭祀聶赤贊普父親魂山——波日布贊神山的起點。我抬頭一望，甲姆卡后面的波日布贊山，這當?shù)刈罡咦畎鬃罴獾难┥?，整個被云霧繚繞，時隱時現(xiàn)。

《波窩宗教源流》記載：“甲姆卡后山有一座波日布贊神山”，當?shù)厝朔Q“薩帕贊”，意為土地之父神山。當?shù)厝苏J為，聶赤贊普的父親去世后，其靈魂已滲透到這座山里，遂將此山作為當?shù)刂饕裆絹砑腊荨?/p>

沿甲姆卡村往前走，隨處可見修路后留下的石棺墓和古時民房石頭墻、燒火木炭、煙囪等遺跡，以及巨大的古木枯樹。索朗頓珠介紹，考古專家們將這里挖掘的文物送到北京鑒定后，確認有4900年歷史，說明這里很早以前就有人類居住。

繼續(xù)往前走，索朗頓珠繞開鄉(xiāng)村公路，鉆進一條荊棘叢生的羊腸小道，不遠處便見到巴康村一處傳統(tǒng)白塔的遺跡，當?shù)厝朔Q“確典宮”。群眾祭拜波日布贊神山時，就來到此處煨桑。在這里可遠遠望見古鄉(xiāng)的嘎朗村、玉許鄉(xiāng)的白玉村，據(jù)說只要村民煨桑后，連下游的嘎朗、上游的白玉一帶的莊稼也不會遭受蟲害。

我們折回鄉(xiāng)村公路不久，便見到一處石頭砌的小屋，里面放置有用白泥做的擦擦，上面印有宗教圖案。這是一座存在了數(shù)百年的老建筑，蓋房時沒用釘子，如今依然保存完好。

再往前行，索朗頓珠指著路邊的一塊石頭說：“這塊大石頭很奇特，自然形成的白海螺，村民們祭拜波日布贊神山時，都得在此駐足膜拜?！?/p>

我們繼續(xù)往上爬，來到一處掛有五彩經(jīng)幡之地，這里便是祭祀波日布贊神山主要場地所在。據(jù)介紹，巴康村每年兩天的祭祀活動就在這里舉行。索朗頓珠指著用木頭搭的架子說，這里是用來放松樹枝的，旁邊的石頭祭臺是用于煨桑。在經(jīng)幡旁邊還有“拉惹”（指一種插有祭祀標記或掛有風馬旗的樹干堆集），是當?shù)卮迕裣蚶飹伻銮囡?、酥油和糌粑等祭祀品的地方?/p>

在拉惹的下方，建有一個小平臺，上面堆放用糌粑做的包括波日布贊在內(nèi)的七座神山的朵瑪供品。索朗頓珠說，有關(guān)波日布贊及其左右神山，以前傾多寺有個老喇嘛告訴他，在《雍布拉康志》中能找到這些神山的相關(guān)記載及傳說。

在拉惹正前方還搭有一塊木板，這是傾多寺喇嘛念經(jīng)的地方。每年藏歷1月10日祭拜聶赤贊普父親魂山時，人們在祭臺上點燃松樹枝，再向上面拋撒糌粑、青稞、酥油，濃煙滾滾。巴康村的男人們則背著叉子槍，騎著高頭大馬，首先圍繞拉惹轉(zhuǎn)圈；之后拿著哈達，并高聲連喊“拉索羅”，意為敬神啰；最后來到150米高、掛有經(jīng)幡的達木旗下，兩人面對面跳波卓舞，一邊跳一邊唱祝福吉祥的詞。

這個地方，也是通往巴妥卡鄉(xiāng)村公路的終點。

甲姆卡村山上的石屋

離開祭祀波日布贊神山的終點繼續(xù)往上走，穿越灌木叢和原始森林，沿著一條兩旁開著各色小花的小道，我們走向聶赤贊普小時候的居住地。

途中被一條小小的溝谷所阻，幸遇溝谷上方架有一條引水槽。這是百年前當?shù)卮迕裼盟赡捐徔盏囊?，能承?50多斤重行人通過。我們踩著這段引水槽走過去不到100米，見到一棟石頭砌的屋，木頭蓋頂，四周的荊棘將整個房頂遮得嚴嚴實實。從窗戶往里看，又是一處堆放擦擦的地方。

繼續(xù)往上走，10分鐘后，便到了傳說中聶赤贊普小時候居住的房屋。走近一看，這里的石屋果然不同今天所見的其他石屋。那時古人在坡地上整理出一塊平地，用石頭壘起來，以防止山體垮塌。

在聶赤贊普故居旁，我看到了一處更大的石屋。在房屋遺址上面，有一座白塔，但同現(xiàn)在所見的白塔不同的是全用石頭壘砌，塔上長了青苔，石頭縫里還長有小樹。

再往右走，這樣的石屋更多，呈梯田式排列。據(jù)當?shù)卮迕裰v，這里的房屋遺址有上百處，他們從長輩口中得知，在聶赤贊普時期，這里曾是有著上千人居住的大村落，但是否為遠古人類居住地，需要文化上的推論和考古專家前來發(fā)掘。

索朗頓珠說：從這里往前，翻過一道山脊，再往下不到1小時，就能到達山下，那里有大片良田，還有寬闊的牧場。

我們沒有繼續(xù)翻山，而是沿著另一條路下山回村。路途中，我們見到一棵5人也合抱不住的大樹，以及當?shù)卮迕穹拍習r住的小木屋?？斓郊啄房ㄗ匀淮鍟r，有一座石頭房非常獨特，房屋用石板蓋頂，房門也用石板。從房屋底下長出來的樹，逐漸將石板房頂頂穿，長成了一株大樹。這座石頭房系何人所建，值得文物專家前去考證。

下午3點半，我們回到了傾多鎮(zhèn)巴妥卡自然村。這次行程讓我真切地感受到，在高出現(xiàn)在甲姆卡自然村數(shù)百米的地方，既有傳說中聶赤贊普的故居，也有祭拜聶赤贊普父親魂山的煨桑習俗，還有可耕良田和牧場，這些都值得考古和文化專家前來認真挖掘和探索，希望能早日破解聶赤贊普誕生地之謎。

文、圖/羅洪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