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歷十才子”是指流行于中唐大歷年間的詩歌流派。關于十才子的成員,歷來眾說不一,現(xiàn)在一般以《新唐書·盧綸傳》的說法為準,即指錢起盧綸、吉中孚、韓翃、司空曙、苗發(fā)、崔峒、耿灃、夏侯審和李端。大歷在唐詩史上相對而言是一個低潮期。這一時期,既沒有出現(xiàn)過大詩人,詩歌的成就也平平而已。但大歷又是唐詩發(fā)展的轉折期,唐詩經(jīng)過大歷年間的醞釀,而后便產(chǎn)生了韓孟與元白兩大詩派,使唐詩再度繁榮起來。而處于這一時期的大歷十才子詩歌也就帶上了這個時代的印記。十才子的個人風格并不相同,但作為一個流派,他們又具有某些共同的特征。 崔峒 從詩歌內容來說,十才子的詩表現(xiàn)出與盛唐不同的風貌,這就是他們較少反映社會動亂和民生疾苦。即使有少數(shù)觸及現(xiàn)實的詩篇,如司空曙《亂平后送人北歸》李端的《代村中老人答》等詩也多注目于亂后殘跡的描繪,側重于渲染一種荒感。十才子詩中寫得比較多的是宴飲酬酢、山水田園、隱逸閑適一類的作品,這類作品幾乎占了他們詩歌總量的一大半。他們承盛唐王、孟余緒,熱衷于到山林田園中去尋覓一份寧靜、安閑,“野竹通溪冷,秋泉入戶鳴”(錢起《宿洞口館》),“暗澗泉聲小,荒岡樹影閑”(李端《云際中峰》),“晚送門人去,鐘聲杳靄間”(韓翃《題薦福衡岳禪師房》)。 韓翃 他們所稱道的隱逸,其實也只是“跡向塵中隱”(李端《得山中道友書寄苗、錢二員外》)的隱居方式,并沒有真隱的打算。因而他們的隱逸詩雖有隱逸其名,卻無高潔脫俗的格調。他們的飲宴酬唱之詩也由于缺乏真情實感而成為隨題敷衍的應酬工具。十才子作品中還有不少歌舞升平、歌功頌德之作,“舞衫招戲,歌扇隔鶯啼”,“地滿簪裙影,花添蘭麝香”,“不愁歡樂盡,積慶在和羹”(錢起《陪郭常侍令公東亭宴集》),這就流于庸俗,而毫不足取了。思想識見上的平庸決定了他們無法躋身于一流詩人的行列。從這一角度看,十才子的詩表現(xiàn)出一種“氣骨頓衰”的新趨勢。 吉中孚 在藝術上,大歷十才子一般都有比較高的藝術素養(yǎng)。他們技巧圓熟,手法巧妙,風格清雅。他們善于借景抒情,通過對自然景象的描繪,曲折隱蔽地表現(xiàn)出詩人的惘悵、感嘆。他們熱衷于描寫那些幽靜、深杳、寂寥乃至荒涼的景色,如“日昃石門里,松聲山寺寒”(錢起《東城初陷與薛員外、王補闕暝投南山佛寺》),“藤草蔓古渠,牛羊下荒冢”(耿《晚次昭應》),“寥寂荒壘下,客舍雨微微。門見苔生滿,心慚吏到稀”(《盩厔客舍》),“遲遲欲去猶回望,覆地無人滿寺風”(司空曙《詠古寺花》),在蕭索冷落的境界中流露出一種淡淡的哀愁和低沉的感傷。 李端 十才子的詩風格清麗圓轉,明凈洗練。他們取法二謝,尤其傾心小謝。錢起“能清謝朓思,暫下承明廬”(《晚出青門望終南別業(yè)》),以謝朓自比。耿灃“若出敬亭山下作,何人敢和謝玄暉”(《賀李觀察禱河神降雨》),也竭力推尊謝朓。因而他們的詩多擅白描,詞清句麗,精致典雅。如這樣一些詩句:
孤燈寒照雨,濕竹暗浮煙。(司空曙《云陽館與韓紳宿無不意境圓融,清麗秀美。而為了達到這樣的效果,他們又往往著力于詞語的錘煉、推敲,如上引錢詩中的“低”、“傍”,韓詩中的“落”“閑”,李詩中的“盤”,司空詩中的“寒”、“濕”等字都用得極妙,顯為錘煉之所得。不過,由于他們過分重視詩歌文字的錘煉,忽略了詩歌內涵的充實,因而在他們詩中也存在著有句無篇的現(xiàn)象,特別是在律詩中,通常中間兩聯(lián)精巧,首尾兩聯(lián)流于平庸。十才子詩在藝術上還有一個特點是,他們都長于近體,尤擅五言,而少古體。 近體詩那種精致凝練,音韻鏗鏘的形式對于表達他們那種淡淡的傷感是很相適宜的,而近體詩到了他們手里,經(jīng)過他們的反復使用也顯得愈加精巧圓熟了。總起來看,大歷十才子的詩有成就、有特色,卻缺乏大家氣度。他們處在唐詩兩大高潮之間,是詩風轉折的關鍵?!端膸烊珪偰俊ゅX仲文集提要》謂:“大歷以還,詩格初變。開寶渾厚之氣,漸遠漸漓,風調相高,稍趨浮響。升降之關,十子實為之職志。”這段話準確地指出了大歷十才子在唐詩發(fā)展史上的地位與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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