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七賢是指魏晉時期的阮籍、嵇康、山濤、向秀、劉伶、王戎、阮咸等七位名士,其中阮籍、嵇康聲名最顯。'竹林七賢'這一名稱最早出現(xiàn)于《魏紀》:'譙郡袖康,文辭壯麗,好言老莊,而尚奇任俠,與陳留阮籍,兄子咸,河內(nèi)山濤,河南向秀,瑯琊王戎,沛人劉伶特相友善,號竹林七賢,皆崇尚虛無,輕蔑禮法,縱酒昏酣,遺落世事。' 竹林七賢的出現(xiàn)與魏晉時期的時局有密切的關(guān)系,一方面因為社會動亂,士人朝不保夕,因此常常慨嘆生命無常并走向放縱;另一方面,真正的名士并非完全唾棄儒家傳統(tǒng),只因遵循名教禮法的多是一些博取名聲的偽名士,因此他們不愿與偽名士為伍,才會有出格之舉。竹林七賢中的劉伶正以其好酒聞名于世。 一、劉伶與酒劉伶,字伯倫,沛國人?!稌x書·劉伶?zhèn)鳌贩Q其'身長六尺,容貌甚陋。放情肆志,常以細宇宙齊萬物為心。澹默少言,不妄交游,與阮籍、嵇康相遇,欣然神解,攜手入林。初不以家產(chǎn)有無介意。'劉伶容貌丑陋,但放情任性、心懷宇宙萬物,在朋友的選擇上十分慎重,與阮籍、嵇康等名士相遇便引為知己。此外,《世說新語·文學(xué)》引《竹林七賢論》載'伶處天地間,悠悠蕩蕩,無所用心。嘗與俗士相牾,其人攘袂而起,欲必筑之。伶和其色曰:'雞肋豈足以當(dāng)尊拳!'其人不覺廢然而返。'劉伶不屑與俗士相爭,他對看不起的人與事都采取了戲謔的態(tài)度,可見其十足豁達的性情。 劉伶好酒的事跡,在袁宏所著的《名士傳》中有這樣一則故事:'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隨之,云:'死便掘地以埋。'土木形骸,遨游于世。'這是劉伶最為著名的事跡,劉伶好酒到了極度沉溺的地步,面對紛繁的世事,他在醉與醒中選擇了活在醉的狀態(tài)中。但于醉中其真情卻表露得更加顯著,能夠?qū)ζ蛷恼f出'死便埋我',這是何等地灑脫。 此外,《世說新語·任誕》載:'劉伶病酒,渴甚,從婦求酒。婦捐酒毀器,涕泣諫曰:'君飲太過,非攝生之道,必宜斷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當(dāng)祝鬼神自誓斷之耳。便可具酒肉。'婦曰:'敬聞命。'供酒肉于神前,請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婦人之言,慎不可聽!'便引酒進肉,隗然已醉矣。'劉伶飲酒到了沉溺的程度,對于健康有很大的損傷,面對妻子的勸告假意應(yīng)承,提出需要祭祀鬼神、并在神前立下誓言,但實際是為了騙取妻子用于祭祀的酒肉。 二、劉伶與阮籍在竹林七賢中,除了劉伶,阮籍也同樣喜好暢飲,但兩人的好酒卻有不盡相同之處。魯迅先生談阮籍好飲酒'不獨由于他的思想,大半倒在環(huán)境'?!稌x書·阮籍傳》稱'籍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這便是魯迅先生所說的'環(huán)境'的緣故。 而阮籍因為飲酒確實幾度保全了自己,例如'文帝初欲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司馬昭希望阮籍將女兒嫁與司馬炎,但阮籍不愿如此,卻又無法拒絕,因此日日飲酒,接連兩月都無法得到阮籍的許可只好就此罷休。不僅如此,阮籍因為飲酒還逃離不少危機,'鐘會數(shù)以時事問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獲免。'鐘會希望阮籍評論時事,并借此將阮籍治罪,而正是因為阮籍飲酒酣醉才得以獲免。因此,阮籍飲酒在于'逃',依靠個人之力無法改變時局,唯一希求的是保全性命,但由于個人高蹈的情志不能完全屈從于權(quán)勢,只好沉溺在醉酒的狀態(tài)中以拒絕面對現(xiàn)實。阮籍將不滿與憤懣都壓抑在心中,胸中充溢著不平之氣,因此才有后來的窮途之哭。 而劉伶飲酒雖然也有逃的因素在,但相較于阮籍來說,他對于現(xiàn)實的抗拒和不滿程度較淺,因此更容易表現(xiàn)得瀟灑。《世說新語·任誕》載:劉伶恒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為棟字,屋室為揮衣,諸君何為入我裈中!'劉伶可以借酒放縱、戲弄俗人,因其對于人世生命的態(tài)度多少有一些潛在的玩世不恭的成分。飲酒是出于他個人性情愛好的緣故,從飲酒中獲得的更多是對生命的灑脫。 三、劉伶的文學(xué)成就竹林七賢不僅在行為舉動上突破禮教的束縛,文學(xué)創(chuàng)作也頗有成就。例如阮籍的82首《詠懷》詩、嵇康的《聲無哀樂論》、《與山巨源絕交書》、向秀的《思舊賦》等都是文學(xué)史上的名篇。 劉伶目前存世的作品只有《北芒客舍》和《酒德頌》兩篇作品,其中《酒德頌》最為著名。《北芒客舍》是一首五言詩,主要抒發(fā)了不為所用的惆悵與抑郁,而《酒德頌》全文只有188字: 有大人先生,以天地為一朝,以萬期為須臾,日月為扃牖,八荒為庭衢。行無轍跡,居無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止則操卮執(zhí)觚,動則挈榼提壺,唯酒是務(wù),焉知其余? 有貴介公子,搢紳處士,聞吾風(fēng)聲,議其所以。乃奮袂攘襟,怒目切齒,陳說禮法,是非鋒起。先生于是方捧甖承槽、銜杯漱醪;奮髯踑踞,枕麴藉糟;無思無慮,其樂陶陶。兀然而醉,豁爾而醒;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睹泰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觀萬物,擾擾焉,如江漢之載浮萍;二豪侍側(cè)焉,如蜾蠃之與螟蛉。 《酒德頌》主要塑造了大人先生這一人物形象,而這一人物實際就是劉伶對自己人格形象的描述。大人先生除了靜止還是走動都拿著酒杯,可以看出對酒的著迷程度。此外,劉伶深受老莊思想的影響,文中的大人先生將天地萬物視為等齊視之,對外界的變化不以為意,對功名無所追求,真正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與貴介公子,搢紳處士等俗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劉伶因好酒稱名于世,但真正值得關(guān)注的并非喝酒這個行為本身,更應(yīng)從這一行為出發(fā)探尋背后的因素,在本質(zhì)上實際是對傳統(tǒng)道德秩序的反叛和自我意識的覺醒與追尋,不僅是劉伶,也是魏晉這一大時代背景下士人群體普遍產(chǎn)生的新認知與新追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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