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讀書報》2018年征訂正在進行,恭請讀者朋友到當?shù)剜]局訂閱。郵發(fā)代號1-201 上海松江大學城西北,離國家級旅游勝地佘山森林公園僅幾里地,緊貼著著名的辰山植物園,還有一處更著名的廣富林遺址。那是當?shù)剞r(nóng)民在1950年代開河時就發(fā)現(xiàn)的。經(jīng)過國家?guī)资甓啻慰茖W考古發(fā)掘,出土了大量的古代文物,發(fā)現(xiàn)了五千年來不同時期的文化地層,被認為是上海歷史上最早的城鎮(zhèn)所在。由此,松江區(qū)更有底氣地說出了非常自豪也符合史實的一句響亮的口號:“上海之根·文明松江”。由此,一座占地面積很大的廣富林遺址公園在市政府和有關單位的認真規(guī)劃下,四年前就緊張有序地建設起來了;而且就在它的西面,連在一起的,還有一座占地面積也很大的廣富林郊野公園也緊張有序地同時建設起來了。兩座公園同時將在今年正式建成。這不僅引起全市人民的熱烈關注,而且外地甚至國外都有很多人在翹首以待。 廣富林遺址公園和郊野公園在建設中還有一個非常好非常親民的做法,就是為了滿足廣大市民和外地旅游者的關注和愿望,他們一邊緊張建設,一邊部分開放,而且還免費。已經(jīng)有很多很多人興沖沖來參觀過了。我作為松江大學城的一名教師,而且是人文科學的研究員,當然早就去看過遺址公園了。遺址公園建有考古博物館,作為主體建筑矗立于公園中心位置。博物館將專門陳列遺址中發(fā)掘出土的各類文物,并開辟廣富林發(fā)掘現(xiàn)場模擬展示等。最奇妙的是,博物館一大半是建在湖中水下的,現(xiàn)在人們在水面上只能看到古色古香的屋頂。這令我聯(lián)想起宋末愛國詩人鄭思肖父親在杭州長橋所建之廬名“水南半隱”,現(xiàn)在杭州市在西湖南邊也重造了一個“水南半隱”。而現(xiàn)在廣富林所建的,可是“半隱”在水底下的啊,這多么令人感到新奇!此外,遺址公園里還在建造文化交流中心和各類酒店、商樓、仿古街等配套設施。這里必將成為全國旅游熱點無疑。 春節(jié)期間,我壓抑不住向往的心情再次去那里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建設進展很快,郊野公園的幾個非常有特色而且造型各不相同的大門都已建好,而遺址公園則暫時不讓游客進去了,可知正在進行最后的建設沖刺。于是,我只能在遺址公園外面漫步觀賞。景色非常優(yōu)美,公園里外很多工人、農(nóng)民和工程師在嚴冬中勞動著,熱火朝天,非常辛苦。走到公園東側(cè),忽見那里已建立了一大排高聳的方形的紅褐色立柱,有近三十根之多,非常壯觀,很有氣派。走近一看,每根立柱的底座,四面還鑲有大理石,各有一面刻字(繁體字豎寫)介紹一位松江歷史上的文化名人,另有一面則刻有古今書法家書寫的與這位古人相關的詩文(書法作品)。這真是一個非常好的創(chuàng)意,高雅別致,而且介紹和宣傳了松江悠久絢爛的歷史文化。 我第一眼看到的立柱刻的是蘇軾。我知道東坡先生是多次寫到過有關松江的詩文的。然而一瞥到刻文中“松江橫山舊景”一句,我立馬就有點暈了,因為居然把“松江”刻成了“鬆江”!再一想,這里這么多立柱,刻的都是與松江有關的人事,那么將出現(xiàn)多少個令人啼笑皆非的“鬆江”??!果然,我又看到:顧清,“正德七年纂成《鬆江府志》”;陶宗儀,“定居鬆江泗涇”;袁凱,“元、明間鬆江府華亭縣人”(順便一提,這里頓號根本就不需要。在這些刻文中的標點符號用法、阿拉伯數(shù)字用法以及在語法、史實方面也有不少問題,本文就不寫了);王逢,“元末流寓鬆江……詩頌鬆江”;陸居仁,“長期任教于鬆江府學”;錢惟善,“寓居鬆江”……這里所有的“松江”都毫無例外地成了“鬆江”! 不僅如此,在介紹夏原吉時,寫到“永樂二年,蘇鬆大水”。看到這兩個字,怎么令人心情蘇松得起來!還有,陸居仁號巢松翁,著有《松云野褐集》,這兩個“松”字也成了“鬆”,真不知讓陸翁怎么巢居。錢惟善著有《江月松風集》,也變成了《江月鬆風集》。趙孟頫則號“鬆雪道人”,像是成了賣松糕的老人。不僅僅是“松”這一字亂寫,還有如:陳繼儒“其《小窗幽記》有云……”,“云”字錯為“雲(yún)”;董其昌“傳世名言為‘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里”字錯成“裏”等等。再如寫到張弼,說“后人搜其草書,于明末刻板保存,名《鐵漢樓貼》”,這個“貼”的繁體字非常奇異,令人忍俊不止(必是“帖”之誤);寫到夏原吉時,說他“吸納明上??h人葉宗行浚範家浜”,但這個“範”字從不作姓氏用的(必是“范”之誤);寫到許尚時,說他“嘗取華亭古跡,每一事寫成一首絕句,名日《華亭百詠》”,這個“日”必是“曰”之誤。 早就聽說當今書法家有很多沒文化。他們平時亂寫寫也就算了,但如果要刻石,那是垂諸久遠,是要給天下人特別是學生來學習和瞻仰的,那你至少要認真一點吧?我在這里看到有某書法家寫明人張弼《西潭夜月》,居然草率到連字幅布局都不做(最后有八個字因?qū)懖幌露鴮懗闪诵∽郑?,這且不說,竟然還把“秋來直欲通宵醉”一句的“直”字寫成了我現(xiàn)在電腦上沒法打出來的字,因為我們老祖宗還沒有發(fā)明他寫的這個漢字!他大概只知道“真”字去掉下面兩個點就是“直”,于是就把繁體“眞”去掉了下面兩點,殊不知“直”字頭上從來就從“十”而不從“匕”。還有一位書家寫元人錢惟善《佘山詩》,最后一句寫成“青山無語疆名佘”,蓋昏然不識“彊”字(今簡化為“強”),竟強將佘山變成了邊疆之界山! 以上,只是我站在冬風中匆匆瀏覽發(fā)現(xiàn)的,如再從容細看也許還會找到新的謬誤。只要稍有一點文字學和文學修養(yǎng)的人,都是不應該出現(xiàn)這些謬誤的。我真感到有點不寒而栗,何況我正站在凜冽的寒風中乎!必須強調(diào)指出,這些錯誤不僅僅是非??尚Φ膯栴},而且是不能允許的。我感到痛惜的是,剛剛造好,好端端的就得全部敲掉重刻,也實在浪費國家和人民的錢了!但還能有其他什么辦法嗎?希望不要存在僥幸心理,否則愧對古人,愧對那么多辛辛苦苦的建設者,愧對我們悠久的文化。同時,我還想建議,在重刻時,最好請專家學者對文稿再好好斟酌修潤一番,盡量做得好一點。 (作者為上海外國語大學文學研究院研究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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