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佛教的理念來看,讀到這本書就是因緣。 記得《金剛經(jīng)》里佛陀說,若讀此經(jīng),并信奉其中的一句話,則所得的惠澤勝過對佛用萬兩金銀的供養(yǎng)。(大體就這意思吧,我背不出原文) 我是因為這句話而流了眼淚的,你只要想想,這是怎樣的對比。你只需要微微靠近這扇門,哪怕就只是為門里的歌聲而留一下腳步,哪怕你還懷有九分懷疑,只有一分好奇,便已經(jīng)可以洗清凈此一生的罪孽, 這是怎樣的救贖呢? 佛給了我們一整個世界,而只需要我們向他做一個伸手向往的姿勢。 我喜歡理佛的人身上所應當有的那種落落大方,那于一片茶葉中窺見花紅柳綠之原色的智慧,以及與這樣宏大的智慧所非常不匹配的淡薄和清冷心性。 我不喜歡寺院里穿油膩袍子的和尚,曖昧不明的笑容,或者香爐里用十元到上百元不等線香供奉著的那個虛形。 在接觸佛教正統(tǒng)的理念之前,我也曾一直認為這就是迷信。而出家人呢,左不過是各類電視劇中只會念一聲佛號的擺設。 以及,“色即是空”,被一次次解釋為直指性事或與性相關的東西,顯得非常牽強和莫名其妙。 總之在人生的前25年里,我對佛這一概念充滿了無視,甚至是某種程度的不屑。 然而我終究還是拜倒在因緣二字之下。 佛教的思想,非常奇怪的,許多人是在大痛后,拿來當解藥讀的。 說實話,我覺得人若是真的痛到極點,那真是無可救藥的事。佛是救不了人心中的苦的,就因為救不了,佛才一直存在著。 因為只有一項事物在一直企圖抵達或接近某種狀態(tài)時,才會相對永恒地存在。無論是放棄接近還是已經(jīng)接近,都是一種停滯。 我是先在很晦澀的情況下讀《金剛經(jīng)》和《心經(jīng)》的,回頭來看作為入門書的《正見》,可謂淺顯。 佛教的理念是真正向死而生的哲學,這讓我覺得很荒涼。它首先告訴你,生命是如同海邊飛沙一般,不定、無常,甚至經(jīng)風就散的,而且它告訴你,這是既定的,無可避免。 我有時候想,人類對永恒的渴望,或許就是因為自身有那么多的局限。西方哲學總給我一種過分自信的感覺,哲學家們就像先知一樣,用解剖刀給你分離解析,站在一個很高的地方,冷冰冰地向世人說教。而且他們還認為,他們自己的發(fā)現(xiàn)是可以反抗命運的方法,并且認為,只要努力,人類就一定可以突破自身的種種局限。 西方的哲學就像青年人,盛氣凌人,勇往直前,不計較后果。 佛教相比之下,更像老人,這一生便已看遍,什么都懂得了,可是待要說時,又發(fā)現(xiàn)無從說起,已經(jīng)未語淚先流了。 哈,可是,其實佛教的理念真的是給痛苦的人用的,至少是給自以為痛苦的人用的——因為有很多人,即使身在地獄,也沒有覺得痛。 所謂的無明帶來的痛苦,只不過是自身的欲望膨脹,而又無法得到滿足時的掙扎。這里首先肯定的,是人類本性里的自私。 若是翻翻檢檢,所有的無明我都占了——各種各樣的執(zhí)。 我執(zhí)著于“我”的存在和體驗(就算佛說世界上沒有一個“我”存在,就算我深信,可我還是要不斷確定我自己的);我也執(zhí)著于對美好的人和美好的物的向往,就算把美人全部在想象里分解成眼睛、皮膚、腸子,我也還是喜歡看的;我執(zhí)著于自己的理想,雖然我可能爬了一輩子山,當終于到達景點時,天卻全黑了,我也要盡力去爬。 我在這一切執(zhí)與欲中跌爬滾打,執(zhí)迷不悟——根本不需要悟。 有人告訴我癡迷是苦——但癡迷不苦,在矛盾要不要苦時才苦。 說到底,有苦是太愛自己的表現(xiàn)。若是有著縱使一死,也要為某執(zhí)癡迷到底的覺悟,就也成了一種幸了。 可那是不是就不算是無明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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