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是不是央行又要開始印錢了？今天我利用周末的時間，簡章梳理了一下我國央行是如何發(fā)行和調控貨幣的。

（聲明：本文不是專業(yè)論文，我也不是科班出身，只是通過簡單的文獻調研和數據收集，試圖將問題盡量描述清楚，肯定有很多說法不夠準確，甚至會有錯誤，歡迎大家交流討論。）

一、貨幣的由來和演進歷程

過去，我們慣有的觀念里，貨幣就是一張張錢。但隨著數字支付技術的普及，紙幣越來越少見，貨幣好像又變成了虛擬的數字。要知道這些數字是怎么來的？我們需要先梳理一下貨幣的發(fā)展歷程。

01 物物交換的出現(xiàn)。

原始社會，生產力低下，人類的生產模式以自給自足為主。但隨著生產力水平的提升，開始出現(xiàn)剩余勞動，大家發(fā)現(xiàn)自己家里有存貨了，于是出現(xiàn)了交換的需要。我用一堆吃不完的糧食，換你一頭羊，你情我愿，就可以物物交換了。

02 出現(xiàn)了物物交換的媒介：金屬貨幣

再隨著生產力的進一步提高，物物交換越來越頻繁，交換的量越來越大，于是大家發(fā)現(xiàn)這種以物換物的方式越來越不方便了。這當中的不方便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交換物的價值不好度量，比如一頭牛的價值是多少，用它可以交換的東西來度量的話，可以換100斤大米、200斤蘿卜、400斤白菜……無究無盡，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頭牛的價值到底是多少；二是交換物的量大了、交換的距離遠了之后，運輸和貨物交割的成本都會很大。所以，人們很快想到了解決辦法，就是需要一個物物交換的媒介。于是，最早的貨幣就產生了。

從貨幣最早產生的歷程來看，貨幣具有三種基本功能：交換媒介、價值尺度和價值儲藏。這t三種基本功能到現(xiàn)在也沒有改變。

要實現(xiàn)這三種基本功能，貨幣必須具備幾個重要條件：一是品質穩(wěn)定、易于分割；二是自然界有一定的供應，不能太過稀少，也不能是普通人可以隨意獲取的。最早布條、貝殼、羽毛都成為過貨幣，但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金銀銅之類的貴金屬，才是貨幣的最好選擇。所以在全球范圍內，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內，大家都不謀而合地選擇了貴金屬作為貨幣的材料。

03 紙幣的出現(xiàn)

隨著貿易的頻繁和貨幣的貶值，金屬貨幣的攜帶和運輸存在極大不便。你出遠門做生意，一直帶著一大包金銀，又重，還不安全，是不是？于是，北宋（公元1023年）成都知府張詠發(fā)明了交子（一種紙質匯票，這就是最早的紙幣）。你拿著匯票，到另一個地方就能取出相應價值的金銀來，這樣方便多了。

可以看出，最早的紙幣不是單獨存在的，它只是金屬貨幣的延伸和一定程度的替代物，即最初的紙幣是以金屬貨幣為本位制的。所謂的金屬貨幣本位制說，就是你有多少金屬貨幣，就印多少匯票，如果你多印了，就是空頭發(fā)票了。

紙幣提高了交易效率，但是也容易由于國家濫發(fā)紙幣而帶來其信用嚴重受損。一旦發(fā)生戰(zhàn)爭或災荒，政府就多印紙幣，造成貨幣泛濫，通貨膨脹等等嚴重的問題。所以，雖然北宋咱們就發(fā)明了紙幣，元、明、清時期都有所使用，但是真正大規(guī)模使用紙幣，那是近代的事情了。

04 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建立

兩次世界大戰(zhàn)之間的20年中，國際貨幣體系分裂成幾個相互競爭的貨幣集團，各國貨幣競相貶值，動蕩不定。并且隨著國際貿易的日益頻繁，大家急需穩(wěn)定國際貨幣匯兌體系，最好的解決方式是制定一個標準，約定以一國的貨幣作為國際貨幣，用于國際貿易的交割。二戰(zhàn)之后，美國經濟迅速崛起，美國的黃金儲量占到了全球黃金儲量的四分之三。所以，順理成章，美國開始走到前臺。

1944年7月，44個國家在美東第一高峰華盛頓山的半山腰召開聯(lián)合國和盟國貨幣金融會議，討論戰(zhàn)后國際貨幣安排。這次會議確定的貨幣體系之所以命名為布雷頓森林體系，就是因為確定它的協(xié)定是在開會地點布雷頓森林公園簽訂的。

布雷頓森林體系可以用兩點來簡單概括:

1. 美元與黃金直接掛鉤：三十五美元兌換一盎司黃金（所以從此之后美元被稱為美金）；成員國貨幣與美元掛鉤，匯價允許小幅度浮動，短期內保持比較穩(wěn)定的狀態(tài)。

2. 成立國際金融機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世界銀行，兩者分別用于控制匯價和對歐洲戰(zhàn)后的援助。

自此，美元地位迅速抬升，成為世界上唯一的黃金替代品。美元也就通過匯兌的方式擴散到了世界的每個角落，這一局面至今都沒有太大變化。

但值得注意的是，布雷頓森林體系仍然是建立在金本位的基礎上，這個時候貨幣的性質與我國北宋時期的交子實質上沒有太大區(qū)別，只是金屬貨幣的延伸，嚴格意義上仍是實物貨幣（看得見摸得著，有實物價值），所以當時的全球交易可以理解為仍處于“以物換物”的階段。

05 布雷頓森林體系瓦解，貨幣開始成為我們現(xiàn)在意義的“貨幣”

布雷頓森林體系是建立在金本位的基礎之上的，其一大特點就是：各國可以拿著美元去美國兌換黃金。20世紀60～70年代，美國深陷越南戰(zhàn)爭的泥潭，財政赤字巨大，國際收入情況惡化，美元的信譽受到沖擊，爆發(fā)了多次美元危機。大量資本出逃，各國紛紛拋售自己手中的美元，搶購黃金，使美國黃金儲備急劇減少。60年代后期，美國進一步擴大了侵越戰(zhàn)爭，國際收支進一步惡化，美元危機再度爆發(fā)。1968年3月的半個月中，美國黃金儲備流出了14億多美元。盡管美國采取了很多措施來阻止黃金流失，穩(wěn)定黃金價格，但收效甚微。1971年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宣布美元與黃金脫鉤，布雷頓森林體系宣告崩塌。

布雷頓森林體系的瓦解，意味著貨幣脫離實物，轉而變成以國家主權和法律保護的信用貨幣體系，成為社會財富的價值表現(xiàn)。貨幣開始成為真正意義的“貨幣”（貨物的價值尺度），交換才真正變成以幣換物。

二、信用貨幣體系下，貨幣投放的主要方式

通過貨幣的發(fā)展歷史，我們知道，金本位時期，一個國家的貨幣發(fā)行量是看你這個國家的金屬貨幣的儲量。美國儲存了多少量的黃金，按照三十五美元兌換一盎司黃金的比例，他就可以印多少美元。但是信用貨幣體系下，貨幣與金屬貨幣脫鉤了，咱們印多少錢不用看貴金屬的儲量了。那這下好了，咱們可以打開印鈔機，敞開了印了。但想想后果，信用貨幣體系是以國家主權和政府信用來背書的，隨便印錢，必然會帶來通貨膨脹、市場混亂、經濟體系的迅速崩潰、貨幣信用完全喪失，想想咱們交子的歷史。

那在信用貨幣體系下，靠什么樣的機制來穩(wěn)定一個國家的貨幣發(fā)行量呢？這個時候就要介紹今天的主角了：中央銀行（我們平時叫的央行）。咱們國家的央行就是中國人民銀行。

下面這段話是今天梳理的核心內容。

在信用貨幣體系下，貨幣投放的主要方式有以下兩種：

• 第一種是央行通過購買貨幣儲備物（黃金或外匯等）發(fā)行基礎貨幣；

• 第二種是由信用中介以間接融資方式派生貨幣（即信用貨幣）。

先來看第一種方式投入的貨幣。這種方式下，央行發(fā)行的貨幣叫基礎貨幣，基礎貨幣是不能隨便印的，央行每印一分錢，必須換回來相應的資產才行，比如外匯、比如國債。

我們來看下中國人民銀行2020年1月份的資產負債表（人民銀行官網）。

央行不存在所有者權益這一說，所以其資產=負債。

央行的資產中，主要的三項是：外匯占款、對政府債權、對其他存款性公司債權，對應了我們國家央行發(fā)行基礎貨幣的三種主要方式：一是兌換外匯，比如做進出口貿易的企業(yè)掙了美元，拿到商業(yè)銀行去換成人民幣，商業(yè)銀行再把美元拿到央行去況換成人民幣，這個過程實際就是央行向商業(yè)銀行投入了新的人民幣，自己的資產上增加了外匯（美元），這種方式是我國央行投放基礎貨幣的主要方式，占到了56.86%；二是購買國債（4.08%)；三是貸款給商業(yè)銀行(32.34%)。

有一點需要注意：發(fā)出去的貨幣是央行的負債。因為，別人可以拿著貨幣來找央行，把資產贖回去，所以貨幣對央行來說，就像是握在別人手里的借據一樣，一兌現(xiàn)，就會使央行的資產減少。所以，央行的負債可以簡單地理解為，央行發(fā)行的所有的錢。

但是我們很快可以發(fā)現(xiàn)，央行的資產負債表上總共才有37.34萬億人民幣，但是中國人民銀行官網上顯示，我們國家2020年1月份的貨幣總量M2為202.31萬億人民幣。為什么央行發(fā)出的基礎貨幣和我們國家的貨幣總量有如此大的懸殊呢？？

因為，信用貨幣體系下，一國的貨幣總量M2由基礎貨幣和信用貨幣兩部分構成。

而信用貨幣的投放就是之前咱們提到的貨幣投放的第二種方式：由信用中介（通常就是指的商業(yè)銀行）以間接融資方式派生貨幣。

在講這種投放貨幣的方式之前，先要學習一個概念：存款準備金率（deposit-reserve ratio）。其定義如下：存款準備金是指金融機構為保證客戶提取存款和資金清算需要而準備的在中央銀行的存款；中央銀行要求的存款準備金占其存款總額的比例就是存款準備金率。通俗一點說，就是商業(yè)銀行收到一筆存款后，不能全都拿去放貸，必須把其中一定比例的錢轉存到央行，由央行保管起來，這個比例就是存款準備金率。

學了這個概念之后，咱們可以用下面的例子來看信用貨幣是如何產生的。

央行原本發(fā)行了100元，到了社會大眾手里，此時基礎貨幣就是100元。但是當這100元存在商業(yè)銀行A中以后，銀行會把其中的10元（假設準備金率為10%）上交給央行，此時銀行手里的現(xiàn)金還有90元，兩者相加基礎貨幣依然是100元；當A銀行把90元貸出去，這90元經過社會流通，存入了銀行B，銀行B又上交給了央行，現(xiàn)在的基礎貨幣=10（A上交的準備金）+9（B上交的準備金）+81（B手里的現(xiàn)金）=100元。注意這個過程中，基礎貨幣是沒有發(fā)生改變的，改變的是貨幣總量（M2），因為存款數增加了！通過這個神奇的過程，就實現(xiàn)了信用貨幣的投放。

三、央行調控貨幣投放的政策工具

信用貨幣體系下，一國的貨幣總量M2由基礎貨幣和信用貨幣兩部分構成。顯然，要維持一個國家的幣值穩(wěn)定，不出現(xiàn)劇烈的通化膨脹或通貨緊縮，必須盡量使貨幣總量趨近于全國可貨幣化的財富價值的總和。有一個指標可以衡量，貨幣是否投放過度，社會物價總指數CPI。

那誰來負責貨幣投放的調控呢？當然是央行。其主要的手段有哪些呢？

大殺器，調整存款準備金率。

用中學數學可以簡單計算出，貨幣總量M2與基礎貨幣、存款準備金之間的數學計算關系。

還是接著上面那個例子，商業(yè)銀行第一次將90元貸出去，這90元通過流通又成為銀行存款的時候，實際M2就增加了90元；下一次，銀行可以貸出81元，再重復上面這個過程，M2又要增加81元；所以一直往復進行到第n個循環(huán)的時候，M2增加的量是  。

所以，  因為n趨于無窮大時，上面的公式可以簡化為： 基礎貨幣）（存款準備金率）

可見，貨幣總量 基礎貨幣存款準備金率

有這個關系之后，我們可以看到，如果央行降準，貨幣總量是不是蹭蹭就上去了！這就回到最開始的新聞了，央行3月16號定向降準，釋放長期資金5500億元，就是這么來的。但是要注意的是，調整存款準備金率力度太大，不便于經常使用。

其他可以經常使用的方式：再貸款與再貼現(xiàn)、利率政策、匯率政策、窗口指導、短期流動性調節(jié)工具（SLO）、中期借貸便利（MLF）等等。

這里只以最常見的中期借貸便利（MLF，也叫麻辣粉）為例。MLF調控貨幣投放的機理可以簡單理解為 ：央行把錢借給商業(yè)銀行，商業(yè)銀行提供一定的資產抵押，到期之后再連本帶息地還給央行。由于商業(yè)銀行需要支付利息，所以就存在MLF的利率問題。如果央行的MLF利率定得高了，商業(yè)銀行要支付給央行的利息就多，自然商業(yè)銀行就不愿意要央行的錢了，這樣市場上的資金自然就少了；反之，MLF的利率降低，就會導致市場上的資金增加。

四、分享一個有趣的觀點

這個觀點來自于王永利老師的《世界金融大變局下的中國選擇》（強烈安利給大家，本書中很多素材都取自這本書）

這個觀點就是：

金本位制下的貨幣實質上是一種債券；而脫金之后的信用貨幣體系下，貨幣實質上更像一種以國家財富為依托，沒有指定持有者、可以自由轉讓流通的股票或股份。基于上面理論，央行實際上具備了以社會貨幣化財富為支持發(fā)行“貨幣股票”的權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