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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讀書邀約作者 80年代的港島。 眾星閃耀，遍地群芳。 千回百轉(zhuǎn)的繁華深處， 有一個所有人公認(rèn)的女神。 張國榮說：“她真誠到囂張?！?/p> 王晶評價她：“一張白紙，毫無心機?！?/p> 王家衛(wèi)贊嘆：“她的肢體語言全亞洲最棒。” 她是獲獎最多的國際影后，也是55歲的明媚少女。 既美得驚天動地，又活得生機勃勃。 她，就是張曼玉。 “我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丑小鴨” 1964年的中秋節(jié)，張曼玉出生。 那時候的港島高度繁榮，汽車滿街，高樓林立，街上巨大的廣告牌比比皆是。 但張曼玉不喜歡這里，她討厭這里的教育方式，“簡直像坐監(jiān)的，時時怕做錯事，根本不會學(xué)懂什么”。 8歲，全家移民去了英國，定居在英格蘭的肯特郡。 張曼玉把這次離開，視為逃難。 滿心歡喜的以為去了英國，就會成為脫韁的駿馬，可以盡情享受自由的生活、自由的教育方式。 然而天色陰沉的英倫島并沒有成為她理想中的永樂園。 在學(xué)校，五六百學(xué)生就讀的校園里，張曼玉是唯一的華人，處處受到其他同學(xué)排擠，以至于用了很長的時間才適應(yīng)。 周圍人不跟自己玩，她就學(xué)會了自己跟自己玩。 她去踢球，騎自行車，做各種運動，或者在白崖邊一個人發(fā)呆吹海風(fēng)。 母親總是拿她跟姐姐對比，夸獎姐姐懂事大方，安靜得體，是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張曼玉手腳很長，又高又瘦，曬得很黑，母親就罵她怎么這么丑，像只“干猴子”。 多年后，關(guān)錦鵬在籌拍根據(jù)王安憶小說改編的電影《長恨歌》時，王安憶曾這樣評價：張曼玉的臉有些像狐貍，整個人的形態(tài)則像蜻蜓，這是真正好看的女人。 小時候的張曼玉卻從未覺得自己好看，更沒想到過自己可以做演員。 “我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丑小鴨，大了才懂得怎么把自己打扮的順眼一點，拍了很多廣告，當(dāng)了演員很多年后才對自己開始有信心?！?/p> 家里，除了母親極其嚴(yán)厲的要求，伴隨的還有藤條的鞭打。 當(dāng)她做了錯事，便要自己取來藤條，遞給母親，準(zhǔn)備挨打，打完了還要雙手接過藤條，哭著放回原處。 身處西方的張曼玉，在嚴(yán)格的中式教育下成長，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她早早學(xué)會了懂事、認(rèn)真和獨立。 十六歲，父母婚姻破碎，法院將她判給了母親。 再沒有父親經(jīng)商帶來的優(yōu)渥家境，只有和母親在異國他鄉(xiāng)的相依為命。 母親從現(xiàn)實考量，希望張曼玉可以去讀律師或醫(yī)生之類賺錢又體面的工作。然而念書成績一般的張曼玉，那時候一心只想做個發(fā)型師。 于是她對母親說：你逼我學(xué)我不想學(xué)的東西，我會去，但那是浪費時間，因為那四年，我不會聽任何東西。 十六歲的張曼玉，已經(jīng)清晰地懂得為自己做決定。 拒絕讀書，她也沒有閑著，跑去圖書館當(dāng)售貨員，來補貼家用。 那時她最喜歡的事情，是港劇，把喜歡的明星相片貼在日記本上。她還記得，黃日華替“號外”拍過一個封面，穿一件黃色T恤，當(dāng)時覺得黃日華很“靚仔”。 如果不是黃日華，張曼玉的人生恐怕要改寫。 1982年暑假，張曼玉專門從英國飛回去看偶像黃日華，她本打算去電視臺索要簽名，但在中環(huán)逛街時卻被星探挖掘去拍廣告。 還沒來得及看偶像，她先被星探看上了。 做完廣告模特的第二年，她就成了選美比賽的亞軍，一舉獲得亞軍和最上鏡獎，憑借美貌正式進(jìn)入演藝圈。 演戲拿獎，是六年后的事了。 “做港姐是因為虛榮” 《今夜不設(shè)防》是一個老牌訪談節(jié)目。 那時在娛樂圈剛剛嶄露頭角的張曼玉，被主持人黃霑不懷好意的問：你當(dāng)年為什么選美，是不是貪慕虛榮？ 一般人遇到這種問題當(dāng)然會否認(rèn)，或者說出因為夢想啦、自己熱愛啦等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耿直的張曼玉不假思索，接話就答：“是啊，絕對是貪慕虛榮?！?/p> 坦蕩到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學(xué)不會假裝，只有一腔孤勇的真誠。 黃霑后來感慨，一生閱人無數(shù)，從沒有遇見過像張曼玉這樣磊落坦蕩之人，能把愛錢、愛虛榮非常坦誠的講出來。 就像承認(rèn)自己虛榮一樣，張曼玉同樣承認(rèn)剛?cè)胄械淖约骸巴耆欢裁词潜硌荨?。只是扮演一個漂亮的花瓶。 1986年，電影《玫瑰的故事》開始選演員時，原著作者亦舒一眼選中張曼玉，對導(dǎo)演楊凡表示：我不管她會不會演戲，只要她走出來，我就要看。 那時候喜歡她的人甚至只知道她是個選美出生的港姐，幾年過去，張曼玉沒有演出任何一個被人記住的角色。 報紙上說她：除了漂亮，什么都沒有。 是啊，年紀(jì)輕輕，誰會演戲。 但她心里明白：如果注定要吃演員這碗飯，那么吃相決不能太差。 就算當(dāng)花瓶，她也鉚足全力。 出演成龍的《警察故事》時，十幾級高的臺階，張曼玉不用替身，玩命一樣滾下去，拍續(xù)集時，她被倒下的鋼架砸破頭皮，縫了17針，留下的疤痕至今可見。 林青霞看得心疼，張曼玉卻說，自己長得并不好看，演技也被罵，只能靠這樣的努力來彌補。 一個人不能什么都想要，一旦投入做某件事之后，必去全力以赴。 然后，她等來了王家衛(wèi)。 在處女作《旺角卡門》中，王家衛(wèi)點名要張曼玉當(dāng)女主角。 試鏡的時候，對著張曼玉，王家衛(wèi)只是和她閑聊些家庭、成長歷程之類的。 張曼玉摸不清頭腦，問到底自己應(yīng)該怎么演。王家衛(wèi)反問她，如果你男朋友要離開你，你會是什么反應(yīng)？ 直到那時候，張曼玉才發(fā)現(xiàn)：原來表演，需要整個身心的投入，而不是光靠臉部和眼睛。 于是整部戲下來，一個全新的張曼玉出現(xiàn)在鏡頭前。 與劇中劉德華飾演的男朋友分別時，她雙眉緊蹙，嘴角抖動，滾燙的眼淚流過她破碎而凄美的臉。 關(guān)錦鵬看了非常驚訝：“這是張曼玉嗎？跟她過去的表演完全不一樣?！?/p> 張國榮評價：“張曼玉進(jìn)步真的好大的?！?/p> 張曼玉這樣形容這部電影帶給她的影響：
真正有天賦又肯吃苦的人，努力是一定不會被辜負(fù)的。 果不其然，這部戲為她帶來了人生中第一個影后提名。 “獎在我手里，你們講什么我不理” 1991年初，關(guān)錦鵬拍《阮玲玉》。 這部原為梅艷芳定做的電影，因為梅姑不愿去上海而推演，主角改為張曼玉。 也許，這一切，是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 電影里，阮玲玉男友將自己的私事公之于眾，輿論各種造謠中傷，把一桶桶臟水潑到她的身上。她不堪被辱，絕望地留下一句“人言可畏”。然后吞藥自盡。 巧合的是，就在《阮玲玉》開機前，張曼玉也同樣被當(dāng)時的前男友，將十多封情書及合影出賣給媒體，她喊對方“死豬”，自己落款署名“死魚”。那些情侶間私密的情書內(nèi)容被公之于眾。 當(dāng)公眾咀嚼著她的情書時，張曼玉還在認(rèn)真研讀劇本。 記者極盡諷刺之能事，有意將她寫成笑料。 關(guān)錦鵬怕她出事，勸她停機休息。 張曼玉咬緊牙關(guān)：“我不會怕他們，錯的又不是我。他們想讓我悲傷，想殺死一個演員。但我連一絲不開心的表情都不會讓他們拍到?！?/p> 然后更衣上妝，準(zhǔn)備演出。 全劇組的人記得那時的她眼神堅毅，整個人像繃在弦上的箭一樣，蓄勢待發(fā)。 關(guān)錦鵬說：“我猜張曼玉把（情書被曝光的）憤怒帶進(jìn)戲中了。《阮玲玉》不可能重拍。它就是那一部電影，不可能說換個人、換個時間，再來一次?！?/p> 1992年，張曼玉憑《阮玲玉》摘取各大影展影后桂冠，也是華語影史上首位在歐洲三大電影節(jié)獲獎演員。 至今仍是惟一。 導(dǎo)演賈樟柯曾對此給予高度評價：
后來，她塑造了許多經(jīng)典角色，成為電影節(jié)常客，拿獎拿到手軟。 一次頒獎禮，她手握獎杯，對著鏡頭理直氣壯的說：以前我很介意別人說她為什么能得獎，但是現(xiàn)在我學(xué)到，獎在我手里，你們講什么我不理。 底下所有觀眾為她鼓掌，舞臺上的張曼玉如涅槃的鳳凰般驕傲耀眼。 開了竅的張曼玉，在接片量驚人、體力透支的情況下，仍然保持相當(dāng)?shù)乃疁?zhǔn)，演技肉眼可見地穩(wěn)步上升。 從悲情凄苦的阮玲玉，到潑辣風(fēng)情的金鑲玉，魅惑妖嬈的青蛇，端莊大氣的宋慶齡，再到寂寞蝕骨的蘇麗珍...... 越往后，她的表演越精湛。 觀眾重新認(rèn)識了，演員張曼玉。 “和梁朝偉演戲，我最舒服” 張曼玉身邊，從來不乏各類追求者。 她前后交往過多位男友，包括設(shè)計師、建筑師、導(dǎo)演。 但跟她三年的婚姻相比，被人談?wù)摯螖?shù)最多的，是她和梁朝偉的種種往事。 1984年，二人初遇。一個是陽光明媚的新晉港姐，一個青春無敵的無線小生。共同合作一部名叫《新扎師兄》的片子，她飾演梁朝偉的女友，劉嘉玲那時候還只是個小配角。 就是在這部片子中，梁朝偉對劉嘉玲說，以后誰娶了你，就幸福了。也有梁朝偉在劉嘉玲面前指著張曼玉說，我這輩子只會鐘意一個人，就是她。還有梁朝偉對表妹說，有時候你愛的是一個，結(jié)婚生子的是另一個。 也正是在這部戲里，張曼玉向梁朝偉獻(xiàn)出了她的熒幕初吻。
九年后，記者問梁朝偉：“再拍吻戲的話，感覺誰最合適?！?/p> 他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張曼玉。 轉(zhuǎn)眼到了千禧年，張曼玉和王家衛(wèi)在巴黎閑談。張曼玉說：我們應(yīng)該再合作一部戲。王家衛(wèi)問：你最想和誰合作？她答：梁朝偉。 于是就有了《花樣年華》。 沒有臺詞，沒有劇本，每天拍攝的一切都要到了現(xiàn)場才知道。在曼谷拍攝的三個月里，劇組只有她和梁朝偉兩個主演住在酒店。兩人拍完戲后每天都一起吃飯、打球，再等待第二天上工。 劇里，蘇麗珍和周慕云在矛盾中愛上了彼此，反復(fù)癡纏最終沒在一起。 劇外，穿了23套旗袍的張曼玉離婚，恢復(fù)了單身。再過了幾年，梁朝偉迎娶了劉嘉玲。 2006年，梁朝偉接受許戈輝的采訪，許戈輝問他：你覺得哪段時間是最想讓它停留的？ 此前梁朝偉對答如流，忽遇這個問題，卻讓他幾度欲言又止，在主持人的再三追問下，梁朝偉輕咳一聲，囁嚅道：現(xiàn)在......可能......可能......三十八歲的那個時候吧。 主持人不解：“三十八歲發(fā)生了什么？” 梁朝偉輕言道：“拍《花樣年華》的那個時候?！?/p> 對了，這部電影還有個英文名，叫做 In the Mood for Love，翻譯過來就是“在愛里”。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多少年，她知道他笑容背后的憂傷，他了解她不為人知的強作歡顏。 原來所謂高山流水，不過是在另一個人身上看到靈魂深處的自己。 《花樣年華》的片尾，梁朝偉扮演的周慕云對蘇麗珍說，“如果我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但在現(xiàn)實中，他始終未能向張曼玉問出那句——“如果一切重新來過，你會不會跟我走？” 不久前，綜藝節(jié)目上有個年輕后輩問張曼玉：你最合拍的男演員是誰？ 本以為她會躲閃不提，誰料張曼玉平靜地承認(rèn)：我跟梁朝偉拍戲的時候，是挺合拍的。 榮枯隨緣，遇合盡興，彼此之間，是干干凈凈的緘默，與存在。
“我不想僅僅做一個會哭會笑的明星” 2004年拿下戛納影后的張曼玉，剛好40歲。 她拒絕掉無數(shù)導(dǎo)演的邀請，退出影壇，常年定居國外。 那時的她，全身心投入于自己的音樂夢。 “我在拍完《清潔》最后一部戲以后，我接觸到一些音樂人，我忽然對音樂很著迷，我問他們，如果我不拍戲，去做音樂，還有可能嗎？” “然后我就真的不再接電影，開始自己錄音，創(chuàng)作一些歌曲，從零開始做創(chuàng)作，整個過程我都很享受。所以我就唱下去了。”她說。 2013年11月，張曼玉做客大師講壇時做了個比喻： “我覺得人的一生可以有三條命。如果我演戲演到70歲，那只是一世人。如果還做剪輯呢？又做音樂呢？這樣是不是比我演戲演到死更好？” 因為“演了無數(shù)次別人，終于可以做一回自己。”所以有了她在2014年草莓音樂節(jié)上，頂著爆炸頭，穿著皮衣的驚艷亮相。 哪知當(dāng)她開口唱了幾分鐘后，底下的影迷噓聲一片，紛紛離席。
有人說，她“完全不在調(diào)上”。 有人說，這是“被上帝放棄的聲音”。 當(dāng)時吹起了臺風(fēng)，她仍抓緊話筒在用力唱著。工作人員上臺將她攔腰抱走，離開的那一瞬間，張曼玉喊出了在舞臺上的最后一句話： “我不想停！” 觀眾以為她是玩票，實際上張曼玉為這事兒，難過了一年。 但是她仍然沒有被打倒。 “為什么你們幾句話我就不許再玩了？我要玩到我說我不玩?！?/p> 不認(rèn)命，不服輸，那時的她已經(jīng)年過半百。 和她一樣級別的其他女明星，不是站在紅毯上任人拍照，就是在頒獎禮上被大家當(dāng)前輩來致敬。 但是，她仍像個孩子一樣從零開始去追尋自己的音樂夢。 并不是每個人都敢于將過去的自己推倒重來，她也從來都不是天才。 演戲靠錘煉，張曼玉演了幾十部戲后才擺脫花瓶標(biāo)簽，慢慢成為影后紀(jì)錄保持者。多年后，她也敢于為了音樂，解甲歸田，把名和利都還給外界，把生命留給自己。 因為不在乎名利，所以她一點也不端著，自由自在，縱情歡笑。
后來，八卦周刊再拍到她，衣著樸素，獨自遛狗?；蛘咚孛娉?，去路邊地攤掃貨。就算上電視，去謝霆鋒的綜藝，她也簡簡單單穿著一身黑色便服，和謝霆鋒一起在倫敦的大街小巷穿梭，品酒聽歌，眉目話語里都是一副舒展開心的樣子。 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人會比她更加活得通透。 靜靜地審視張曼玉，你會發(fā)現(xiàn)在她身上有一股難以拒的魅力。 擁有盛名，卻不被盛名所累。無論她經(jīng)歷了多少故事，仿佛仍是剛出道時那個一塵不染的女孩。 “我不想讓大家覺得，張曼玉始終就是一個樣子，沒有渴望，沒有失敗，只是完美地走來走去?！?/p> 她說：“我希望擁有粗糙但強大的力量，勝過虛偽的美麗。” 恣意舒展，如貓般煙視媚行。 這，便是一個女人最好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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