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母親,你在陰間可安好?歲月靜靜流逝,轉(zhuǎn)眼十幾年己過去。多少次夢里相會,依稀看見你的眼角滾下淚滴,不舍我離家遠(yuǎn)去;多少次夢見我倆在五月的田里割麥,你的臉被太陽烤紅,汗水濕透衣背;多少次夢里見你坐在小木凳上,拿小勺喂孫子吃飯,就像在陽間一樣真實,可猛然醒來卻是一場夢。陰陽之隔,只能夢中說話,不能陽間相見,這是怎樣的殘酷與悲哀!只能回憶往事來撫慰思念的心。 那年二月,柳樹才吐出米粒大的嫩芽,重病的母親賭氣坐在店門外的地上鬧著要回老家。我拗不過她的勁兒,就抱起她遞給哥哥,匆匆將她送上汽車,她也沒有回頭看我一眼,誰曾想這竟是永別! 頭年的八月間,她的糖尿病已到了晚期,并伴有多種并發(fā)癥,心臟、大腦開始衰退。我把她接到城里來,雖然那時做著生意,忙得不可開交,但還是抽空天天在她肚臍上注射半支胰導(dǎo)素,以緩解她心慌氣短的癥狀。然而她的病仍不見好轉(zhuǎn),一天天衰弱下去,一天重似一天;瘦弱得來一陣大風(fēng)就能將她刮跑;連出來曬太陽都須要人攙扶住,不然一松手她就會搖晃著跌倒下去。 到了年底,她竟然癡呆起來,腦子時而糊涂,時而清楚,不過,自已兒孫們還是認(rèn)得出來的。她時常眼里含著淚水哭著喊叫我的小名,說她要走了,只是放心不我們,舍不得離我們而去。她經(jīng)常半夜三更指著空虛的空間說出許多死去的親人來叫她走,并扯著我的袖子兩眼驚恐地說:“你看,他們穿著藍(lán)褂子黑鞋子進(jìn)來了,就站在那里摧著快走……”說得跟真實情景一樣。從迷信的角度講,她已是靈魂離開身體了。我是不信鬼神的,但經(jīng)她一感染,竟有些似信非信了,背上立刻毛骨悚然起來。聽鄉(xiāng)下老人們說血可避邪,于是急忙從桌上抓起一把菜刀,殺掉一只雞,抹上淋淋雞血,朝空中墻上亂舞一番,最后將菜刀壓在她的席子底下。下意識里觀察她,她居然安靜了好幾天。屋里沒有了鬧鬼的事情。 母親在鄉(xiāng)下老屋里熬過了春天,熬過了夏天,但到了中秋,生命卻戛然而止。我丟下一切事情,坐上車,眼淚流了一路,再也見不到活著的母親了!心里萬分悲痛!我走進(jìn)屋門,撲向母親,跪在她的身邊,揭開蒙在她臉上的陳舊被單,望著她那張平靜坦然像睡去一樣的蒼白面容,淚水從眼里洶涌奔流。 三天后的后半夜,月亮下去,按照農(nóng)村習(xí)俗親人們要送她去望鄉(xiāng)臺。三更時分,守靈的兒女們都一齊醒來,燃放鞭炮,上香焚紙,大家圍著她痛哭一場,然后送母親上望鄉(xiāng)臺。我是不會哭出聲的人,但那時居然也放聲號哭起來。望著門外影影綽綽的上空,我仿佛看到母親站在望鄉(xiāng)臺上向我們伸出手臂,痛斷肝腸地大聲說:"孩子們啊,你們也長大成人了,誰的父母也不能跟你們一輩子,去走自己的路吧,要走穩(wěn)走好啊!我要走了,我們今生再也不能見面了……!”說完,她的靈魂拖著肉體向著布滿繁星的天空云一樣的飛去了。 小時候,最怕的是母親遭遇不測突然死亡,怕得要命,想如果她死了,我就成了世上的孤兒,不知如何生存下去?而現(xiàn)在她真真實實的就死了,殘酷的現(xiàn)實打擊只得承受,而且以成年人的心理也承受住了,雖然后來悲痛了好幾個月。但遺憾自責(zé)如大毒蛇長時間纏住我的心,使我慚愧不安,夜里常突然驚醒坐起。我后悔在她整夜喊我折騰我時不該嚷她;后悔不該讓她回老家;后悔為了掙錢半年沒回家看望她;后悔在她臨死的時候沒守候在她身邊。想想眼淚就出來了。我是個不孝子,有罪人。這大抵是大環(huán)境造成的,大家都為了拼命去掙錢,而忽視了對老人們的關(guān)愛。就讓上天狠狠懲罰我好了,我情愿領(lǐng)受。 生命啊生命!你是如此的短暫,短暫得叫人驚心動魄!母親和兒女們說分別就永遠(yuǎn)地分別了。人死亡,這是塵世間最悲哀的事,是新陳代謝,任何人都逃脫不掉的?世上只有媽媽好??!母親在,老家在;母親不在,老家就不在了。以后,你將變成世上一株孤獨的草。所以啊,人世間做兒女的一定要抽出時間,多倍伴自己的父母,讓他們開開心心,享受天倫之樂。這樣,人生才少一些遺憾,多一些歡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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