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畔好古城

“咱們還是到哪溜達溜達吧？眼見著五一假快完了。”他提議。

“去閬中古城。一直都想著去那些巷子里隨意走走?！彼o出意見。

“隨你?！?/p>

他負責駕駛，她只管飽覽沿途初夏的蔥蘢。

1、江邊閑走

文藝而又浪漫的想法，在古城里尋一間閣樓，宿一晚。

看過一家又一家，陰暗，低矮，逼仄，潮味濃。與想象太悖。

出乎意外地看到了環(huán)繞古城的江流，嘉陵江。

出乎意外，古城背后臨江邊，賓麗酒店，平民價，開窗即見大江，即見對岸山。

定下是夜棲舍，擱些簡單行李。

去江邊。

江從秦嶺來。

自北經(jīng)此，入蜀地。倚江而筑城，昔日統(tǒng)治者的咽喉。

嘉陵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劉玄德張飛是為例。

行走江邊，見江上一二游艇，大的徐徐而行，小的飛馳掀浪。都是盛世散人，放逐飽食閑心。

“坐艇不？”

“不坐。我敬畏水?！彼纯达w浪小艇，“江邊走走就足夠美好。”

草花布滿濱江坡面，白的紫的，星星點點。江風搖搖，陽光微微。并肩江畔，她和他都遂了閑心。

晚上，從古城巷子出來，去棲居處，再過江邊，再駐足。夜色微光，江波粼粼。對岸錦屏山上，一蛇形霓虹燈逶迤映江，雖然人為，確也增姿。

有一夜游的艇，嘈嘈有聲，不是絲竹管弦，沒有歌妓媚聲，新世新時娛樂之聲氣罷。

江邊散步者稀。她說有些意外，如此佳境，最宜夏夜閑走啊。見一小小姑娘，倚著石欄桿，攏手呼向?qū)Π?“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可以……”她路過，隨聲悠長相應。小小姑娘的爸媽笑了，小小姑娘一回頭，也笑了。

近賓麗居所了。

“再坐一會吧?！彼觳玻壣?，看對岸黑黢黢的錦屏山，看山上的蛇形霓虹燈，看江波粼粼。

“歸不歸??？今晚就坐江邊一宿，可否？”他催。

“歸，咋不歸嘛?！彼鹕砀纤?，過濱江馬路，上小賓館的樓。

到閬中，到古城巷子，中午時分。

美食巷子。

“中午咱們吃啥？”

“小吃唄。這里吃一點，那里吃一點，管夠?！?/p>

“來個烤玉米？”

“嗯。不，還是烤紅薯吧?！?/p>

五塊錢一個烤紅薯，個兒大。他裹挾著食品袋拿著，直呼燙。她幸災樂禍地笑:“前邊有條靠椅，沒人坐?！?/p>

放下小背包，放下旅行水杯，放下燙手的烤紅薯，都擱木頭椅子上。木頭椅子背靠著古城巷子的墻，墻上有三、四個花草吊籃。旁邊沿墻向上，交錯堆疊些石槽，蔥蘢的花花草草生長其中。

他坐下，用小勺子挖烤紅薯瓤吃。她掰著焦黃的皮吃，香。

一對老夫妻，陽光下走來。老婆婆示意老伴坐一會。

他們燙手的烤紅薯差不多吃完了。她起身騰出木頭椅子，老夫妻接替著坐上去。旁邊巷子墻上交錯堆疊的石槽里花草搖搖曳曳。

順著巷子，走走停停。

街邊小桌子上，再吃一份川北涼粉。他說味道不錯。

她說當然。

巷子里套著小巷子，穿過去，又一條主巷子。再吃一份川北米粉，一份醪糟湯圓。嘿嘿，午飯飽了。

橫的豎的巷子。一條又一條。不辨南北，不分東西。橫穿豎走。

“咦，這條巷子那會兒走過。”

“嗯。從這兒穿過，咱們再去那邊?！?/p>

過“中天樓”，沒有上去；過“華光樓”，沒有上去；過“貢院”，沒有進去；過“漢桓侯祠”，沒有進去。

就沿著一條又一條巷子走。醋坊到處是。張飛牛肉攤點到處是。間雜其它各色店鋪。走進石頭小花盆店，仔細看看，沒有買，小貴小貴的；溜達文房四寶店，沒有買，死貴死貴的；折進“胡家院子”，深巷大院，花草幽園，10元供參觀，有好些家藏古家具，有一溜古宅賓館。她直嘆先時尋覓住處咋就沒遇見，他說真?zhèn)€好住處，唉唉！

一條又一條古巷子。走走停停，不厭倦。

她注意到一家家好店名:“道了客?！薄皝淼聲骸薄跋砟闾鹌佛^”“木木夕”“啡梵”“左香右辣”“時光里”“那年麻花那年糖”……

一條又一條古巷子，走著走著，各色店鋪各色燈就亮了。

“以前來過，沒這么走，也沒這么深的感觸，晃兩晃，照幾張相，買幾袋張飛牛肉，提一壺醋，就走了?！彼芍?，跟著大巷子小巷子地竄來竄去。

她注意到了，大巷子店鋪里華燈灼灼，小巷子里燈火稀疏，明明暗暗。她注意到了，有條當街而臥的黑白狗，燈光下，樹影婆娑在它脊背尾巴上，它靜默不動，任他走過，又任她走過。

她覺得，在這里，時光不老。

對了，晚飯嘛，是邊走邊吃的一把小竹簽上的烤牛肉干，是巷子盡頭那家店里的一份豆花米飯。

可是，巷子走不盡啊。

不可能走遍每條小巷子啊。

夜深了，回客棧吧。

嗯，回客棧。

他說服了她。

閬中城西北，玉臺山腰。滕王選址，建閣于此。

他和她于第二日晨起攜手，登閣后近200步石級，上集翠亭，回頭瞰，她不禁感嘆:滕王好眼色！

居高望遠，嘉陵江水自西向東，逶迤一川逝水，淼淼江面，船只點點，猶來猶往。滕王閣矗立玉臺山腰，猶如矗立江口，遙納江畔層疊遠山，近則坐擁丹青城郭，眼界大開大闔。處之居之，氣血兩盈。

嘿嘿，滕王是誰？

唐高祖李淵第二十二子，李元嬰是也。曾被封于山東滕州，故名滕王。因之，山東有滕王閣。調(diào)任江西南昌，再筑滕王閣，成就王勃《滕王閣序》為千年經(jīng)典。高宗李治年間，再改任隆州刺使，即今蜀地閬中。在山高皇帝遠的閬中，滕王元嬰依然享樂如昔，按宮苑格局，再筑行宮，閬中滕王閣再起。

詩圣杜甫居成都草堂，兩次游寓閬中，留名篇:

君王臺榭枕巴山，萬丈丹梯尚可攀。

春日鶯啼修竹里，仙家犬吠白云間。

清江錦石傷心麗，嫩蕊濃花滿目斑。

人到于今歌出牧，來游此地不知還。

千年后，草芥生命得遇游此，他和她感嘆一番，知返。

4.開眼錦屏山

錦屏山，昨夜她和他濱江路邊坐望過。

當時她說:明天，必須要去那座山上。

今日從玉臺山滕王閣下來，他如她意。

山下廣場，遠遠的，矗立一古代峨冠博帶塑像。

張飛耶？杜甫耶？

落下閎！

孤陋寡聞，這人，這名，從沒聽說過。

塑像下刻文字:

落下閎，西漢巴郡閬中人，世界杰出天文歷算學家。西漢元封年間，赴京城長安參加改制歷法。他創(chuàng)制的新歷，優(yōu)于其他17種方案，被漢武帝采用，新歷稱“太初歷”，這是我國第一部有完整文字記載的歷法。他是“渾天說”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他創(chuàng)制的赤道式渾儀，經(jīng)張衡等后繼者改進，沿用至今。他將24節(jié)氣納入歷法，使之得以規(guī)范流傳。他在《太初歷》中確定“以孟春正月為歲首”的歷日制度，使正月初一從此成為中華民族最盛大的傳統(tǒng)節(jié)日。落下閎，被百姓尊為“春節(jié)老人”。蜀地閬中，自此成為春節(jié)發(fā)源地。不僅如此，落下閎，他還在天文學、數(shù)學、農(nóng)學等領(lǐng)域做出了一系列偉大貢獻，影響中國乃至世界東方科技和農(nóng)事、民俗兩千多年。

閱讀畢，回望江水，她叨咕:蜀地多人杰，江水原來淘不盡啊，落下閎是一例。

上錦屏山，沿山腰漫行，得一“碑林”標志，循入。

小小一室，居然得見書家墨跡。近者老舍、豐子愷，遠者北宋四大書家、清初鄭板橋，或字或畫，風格獨特，各彰神韻。

之前在網(wǎng)絡(luò)，也搜覽過諸如蘇、黃、米、蔡的書法，實在也沒細致審美過，這日得見，她說才真開眼界。

嗯，又開眼了。他也附和。

錦屏山?jīng)]有多高，沿著石級，蛇形盤繞至頂，費時不多。

在山頂平坦處駐足剎那，她唏噓連連:

真?zhèn)€好角度！昨日古城巷子橫繞豎繞，其格局規(guī)模，究竟也沒個明晰。今日得這隔江錦屏山頭，遠眺間，千古城郭盡收眼底，城樓巷弄，環(huán)水布局，南北走向間，東西橫弄穿插，井然序然。

新起樓群，傍接古城，大有無限蔓延之勢。

更有那一江清波，自秦嶺來此，氣韻已足，氣勢已足。環(huán)城潤澤后，再逶迤遠行，匯流長江。

她說:她須得游記示人，觀閬中古城，城中游走罷，還得來對岸錦屏山，否則，迷失已矣，迷糊已矣。

嗯，踞錦屏山頭，鳥瞰閬中城池好地勢。

公元2019年，5月3日4日，他和她，算是真正來過閬中古城。

 作者簡介：

一笑，簡靜一隅，閑時寫字、讀書、旅游。靜以讀文滋養(yǎng)流光，動以一笑觀化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