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婉約花事

小時候，我家住在一個大院里，從大院的石階下去便是一條馬路，馬路不寬，路的兩側(cè)都是一戶一戶的住家或小的店面，店面有燒餅油條店、食品店、糧店、雜貨店、理發(fā)店、白鐵匠店等，而望西去不遠處就是這個小城的老火車站——西站，所以這條街十分的繁忙。人聲、車聲和叫賣聲都能直達心靈的深處。

這條街上的風(fēng)景每天都呈現(xiàn)不同的色彩，給我印象最深的卻是郊區(qū)鄉(xiāng)民來城里賣花?；ㄒ膊皇鞘裁疵F的花，就是梔子花，白色的，每兩朵用細鉛絲并排扎在一起，聞起來有股淡淡的清香，但沁人心脾，久久不忘。

賣花的都是近郊來的鄉(xiāng)婦村嫂，上穿青色的夾衣，腰上圍一藍布的圍兜，上面繡有素色的花朵。長褲下腳蹬一雙單布鞋，而頭側(cè)一般都會插上兩朵”梔子花”。手臂挽著一只竹籃，竹籃里是一圈圈排得整齊、花枝向上的白色花朵，籃口用一塊布蓋住。這些“梔子花”都還沒開，僅有緊閉的白色花苞，但已有淡雅的香氣彌散。尤其在掀開蓋布的一刻，濃郁的清香撲面而來！

“梔子花，賣梔子花！”聲音不是太高，但很悠揚。遠遠地望去，賣花女子優(yōu)雅地款款而來，人未到，但韻味及春意已至，仿佛整個街道都是花香。

那時的我僅10歲左右，但十分喜歡賣花的場景。一聽到那個賣花的聲音，我便會跑到街邊，看著街坊圍著賣花女子討價還價，但賣花女子也不多言，只說：你們聞聞我的花，每一朵都是上好的香味。于是，買花的女人們便不再堅持，大家你兩支、我三支。只一會，花籃已空了半邊。女街坊們有的立刻將花插上耳畔，有的拿回家掛在門邊?？傊磉呌谢?，香氣便環(huán)繞周身、屋內(nèi)，霎時女人的身姿便委婉秀氣了許多。

這一撥買花女人們散去后，賣花女子便往前走，后背的大辮子一擺一搖的，花籃也隨著腰身輕輕晃動，那畫面十分精致，令人記憶良久。

后來，我下放農(nóng)村，就落戶在我們城市的郊區(qū)，很想能看到來城里賣花的那樣有韻味的鄉(xiāng)村女子和花枝。但我勞作的這個鄉(xiāng)村卻都是種菜的農(nóng)人，更無“梔子花”的影子。

想想也十分好笑，一個十歲孩童腦海中的記憶，要在成年后重溫，怎能還有那種真切的感受？過去城里的雅致清幽的人情、花事是美妙的，但世事的變遷，有些事物只能回眸，無法再現(xiàn)，這是規(guī)律，任何人都不能改變。

現(xiàn)在，家里的花，都是在花店中采買，或在網(wǎng)上訂購。但無論怎樣都感覺不到在小街上買花時的情致和韻味，也全無過去的那種“梔子花”的清幽和馨香。

兒時的那條街道，至今還完整的保留著，我也時常去走走看看，期望還能聽到“梔子花，賣梔子花！”的叫賣聲、遇見那些個賣花的布衣女子。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今夜入夢，期待落雨。天明后能聞見兒時的“梔子花”香。

                                        2019年6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