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席慕容給我的一樹花開

作者：文君閑

第一次讀到席慕容的詩，是在喧鬧的下午課后時間。我沉浸在那些美麗的文字中，使我看不到教室里嬉戲打鬧的同學(xué)，使我聽不到周遭高談闊論的聲音。似乎剎那間，那一個個黑色的油墨文字都長出了翅膀，帶著我飛到與世隔絕的地方。那里仿佛是一片荒涼的原野，在原野與地平線交際的地方有一棵開滿繁花的樹，靜靜地在風(fēng)中飄飛著花瓣。那些花瓣寂寞地旋轉(zhuǎn)著凋零著，一片一片落地?zé)o聲。一種輕輕的涼，一種微微的痛，貫徹了我的心扉...... 
這首詩便是席慕容的《一棵開花的樹》?！　?br>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讓我們結(jié)一段塵緣 
......　　

喃喃地念著詩，我想起了曾經(jīng)看到過的一個場景。有一年暑假從省城坐火車回家，火車從一個隧道鉆出的時候，我透過車窗看到隧道頂上光禿禿的蜿蜒山脈上有一棵開滿了白色花朵的大樹。家鄉(xiāng)的山土質(zhì)不好，山上大多是雜草，很少有大樹。這棵不知名的大樹就那么突兀地立著，那么孤單地立著。滿樹沉甸甸密麻麻的白色花朵看上去熱鬧非凡，可是在四周的空曠中卻越發(fā)地顯得寂寞。我就一直看著那一樹的花，直到火車轉(zhuǎn)彎看不到為止。那時我心里有一種類似可惜卻又說不出的感覺，不料如今席慕容用詩的語言用這憂傷而又唯美的旋律和節(jié)奏，說出了花的心事，表達了我心中無法言說的感受。
　　我?guī)缀跏且豢跉庾x完了整本詩集。從下午到傍晚，在緩緩變暗的光線中，聽著一個女子呢喃，浪漫中隱含著憂傷，唯美中散發(fā)著禪意，真正地符合了當(dāng)時年少的我那種青澀迷茫的心境。
　　實在太喜歡這些詩句了，便專門找了個筆記本，把喜歡的詩句工工整整地摘抄了下來，在緊張的功課之余拿出來默默地看一會，便能舒緩了壓力，放松了心情。這個本子一直陪伴著我，雖然幾經(jīng)遷徙搬家，直到現(xiàn)在這本子還在我家的書架上放著。雖然翻得不如以前頻繁了，偶爾還是會隨手翻閱一下，讀兩句已經(jīng)熟知于心的詩句，仿佛能聽到年少時心里花開的聲音......

　　讀過席慕容的詩作之后，我又有機會讀到了席慕容的散文。讀詩的時候會心痛，為她詩中寂寞的等待；讀詩的時候會迷惑，為她詩中欲語還休的感情，而讀她的散文我感受到的是一種自然真實、一種平和淡泊。
　　她是蒙古人，在文中寫她對故鄉(xiāng)的草原深深的情結(jié)。她很喜歡花兒，在文中很細(xì)致地寫她遇到的各種花兒，她說“喜歡伴隨著那一朵花同時出現(xiàn)的記憶”。她是個畫家，是教美術(shù)的老師，她最喜歡寫荷畫荷，她說“總覺得荷花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友人，并且在初識的那一次就是一見傾心，不忍離去，就這樣過了幾千年?！彼龑懰挠H人，文中是滿滿的家庭的溫馨，她寫當(dāng)歌唱家的姐姐聽到她唱歌就跑到屋外，怕人誤會是自己在唱歌的情景，她寫她先生聽說她要去唱歌便說要“殺了她”的戲謔話語，都讓人感覺到這一家人相處的親切歡樂。她寫她的朋友同學(xué)，他們都那么友善，他們相處的時光里總是有清風(fēng)明月相伴的美好。她還寫到那可怕的數(shù)學(xué)考試給她留下的噩夢，讓那時學(xué)生時代的我不免心有戚戚焉。
　　當(dāng)然，她的文中也寫到了她的愛情。《騙婚記》里她寫了和先生戀愛前她先生假裝愛打乒乓球，總是陪她打球輸了后請她散步，而她在他感冒生病后假裝賢淑熬了稀飯給他吃。這種小小的愛情“伎倆”，都是源于兩人的相互傾心兩情相悅。這愛情如此真實，真實得就好像我身邊的同學(xué)，為了喜歡的人特意繞遠(yuǎn)路回家，就是為了和喜歡的人一起走一段路。當(dāng)然，這愛情不只是美得真實，寂寞得也很真實。她在一篇文中寫到：“先生去做他的物理實驗了，我在畫室畫畫，留下女兒一個人在畫室外安靜地等待......”看到這些文字的剎那，我突然感受到了看詩時的寂寞感。他們相愛相伴，可也各自有自己的事業(yè)和追求。這樣的愛情，不如三毛描寫的愛情那么悲壯，也不如瓊瑤描寫的愛情那么天崩地裂，可是卻如春風(fēng)般讓人情不自禁地眼里帶了溫暖的笑......

　　席慕容唯美的文字里總有一種淡淡的傷感，這傷感緣于她對美好事物易失去的擔(dān)憂。生活總是殘忍地用時光、用離別帶走我們曾經(jīng)的美好，只留給我們記憶。這怎能不令人傷感呢？
　　有一次和同學(xué)談起了席慕容，那個女生很失望地說：“哎呀，席慕容長得一點也不漂亮??！”書的封面上有席慕容的照片，一個圓臉短發(fā)戴著眼鏡的中年女人，普通的衣著，除了那眼里透著的智慧知性，看上去和我們的老師相差無幾。我回道：“誰規(guī)定長得不漂亮的人不能擁有美麗的文字和美麗的心境呢？這可是比美麗的容顏更吸引人、更長久呢！”

　　席慕容在詩情畫意里記錄著美好、展現(xiàn)著美好。她在散文里展示了她真實的生活，展示了在面對不溫馨不浪漫的時候那種淡定從容的態(tài)度。讀三毛的文章，就如喝著一杯咖啡，濃烈的香氣洋溢圍繞著，入口是醇厚的苦中又夾雜著微微的酸甜，欲罷不能；讀瓊瑤的文章，就像飲一杯濃郁的烈酒，那辛辣刺激得人心痛，喝入的愛恨激蕩翻騰，化作止不住的淚水。而讀席慕容的文章就是品一杯綠茶，清香悠遠(yuǎn)。賞茶葉在杯中舒展歲月，啜清茶在口中回味無窮。
　　我很幸運，在我十七歲的時候讀到了席慕容的詩，在文字里為青春微微地落淚；我很幸運，在我十七歲的時候讀到了席慕容的散文，明白了要珍惜成長中的美好，對生活要有平和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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