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yù)報有雨的天空,像暗灰色的純棉布,舊得一言不發(fā),又像許多時過境遷的愛情,只字不提。 秋風(fēng),把樓前合歡的枝,從蔚然豐滿吹成瘦骨嶙峋。枝子上頭,顫顫巍巍干干巴巴的一些褐色豆莢冷得窸窸窣窣地響,許是怕雨淋,已然次第零落著。整棵樹,全沒了夏日里粉粉嫩嫩的風(fēng)騷,這會兒,丑得像一個黃發(fā)傴僂的老嫗。小徑上的龍爪槐,早失了綠瑩瑩的衣,如一個毫不羞赧的小伙子,露出赤條條的棕色臂膊。 衰落,萌發(fā),滋長,豐腴,再頹靡。。。。。它們的一生就是一個被大自然安排好的程序,從沒有意想不到的結(jié)局。秋來了,就落葉,冬來了,就睡去,可我,終究長不成這些自然而然的樹,因為,某時某地,有你,早已在我心里,長成一顆挺拔的植物,擋住了過往所有的夏秋和冬雪。你的影子,無時無刻不在我的春天發(fā)芽,像跳躍的小獸,按捺不住。多年以后,往事隨云走,那些舊時光,還死皮賴臉地綠在枝頭招搖。 是冷了,喝一杯白水取暖,水汽立刻氤氳在我的鏡子上,就喜歡這樣朦朧地看世界。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容易把日子混得踏實和安心,更容易在恍惚里,看你著白襯衣跑來,問我,上次借的外套,放在了哪里。 日頭在哪兒呢,是望不見了。 想著這時候,該有一行一行去衡陽的雁,悲鳴一般,排成鉛筆上安排好的2字或者B字??墒?,天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連嘁嘁喳喳的雀,都沒有。 我抬頭,對著窗發(fā)個呆。 有兩片葉子悠悠然滑過,結(jié)伴墜落。果然,有了陪伴,赴死都是那么淡然。彼時,我正翠綠,也曾把自己掛在枝上,切切的想邀人攜手走完一程,秋風(fēng)走了,又來了,可你,始終沒來。 我從不嘆息,錯過。因為在這將冷的季節(jié),我還有溫暖的執(zhí)念,藤蔓一般,爬滿我的,寂寞的心。 低頭,看著自己。 穿了去年舊的棉衣,是老套的黑??磩e人穿著夸張的紅,艷艷地走過,覺得,蠻好。可到自己,卻還是鮮亮不起來。執(zhí)著著各種款式的黑白,不肯改變。 不過是年輕時,你說,我穿這顏色,好看,竟死心塌地著一襲墨色,跌至中年。 下午四點鐘,雨像你,還沒來。 屋里有點暗,什么也不想做,開燈,實在沒必要。索性又閑散著站在門前。 小徑,枯葉。 你看,一地是秋。 可我真的不想再落寞和空曠,這十月的最后一天,原諒我所有泛濫決堤的念想,原諒我不經(jīng)意反芻咀嚼那些經(jīng)年,好不好。我發(fā)誓,以后對回憶,絕口不提??墒难裕吞孛词莻€屁,放了,還會有。那么,你該負(fù)責(zé)地告訴我,買什么樣的橡皮擦,才能徹底抹掉一起走過的琥珀時光,才能讓我輕易的,放過自己。 撿一片葉,用筆寫一封信,告訴你,添衣。 我沒有地址,扔在風(fēng)里。 十月,三十一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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