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撥弄著頭發(fā),癡癡的笑著,只退去門外,掩了,里屋余那一扇小窗,漫著一點(diǎn)點(diǎn)微光,伴著咂吧的聲音,慢慢的,慢慢的,才亮了起來。 只見蘭心的臂彎挎著竹籃子,背后還背著竹背簍,全已褪了竹子的青色,算起來,籃子和背簍都已用了好幾年了吧,久的,記不清年歲,也許和芋兒的年紀(jì)差不離,也許還要更大些吧。 一路蒙蒙,穿梭在紗帳中。 細(xì)看景去,路過風(fēng)習(xí)習(xí)而來的竹林,青翠間,可見那碗口粗的竹身,再等幾天,倒是可以砍些來,編些背簍,籃子,或者小玩意來賣呢。蘭心腳下是一塊塊平一點(diǎn)的鵝卵石,從前村那河灘邊背回來,一塊一塊,鑲在土里,下雨天時,山里泥路上總是泥漿,便可以踩著石頭下山,或上山。 再往前,就是幾處連住的大戶人家,蘭心才到屋角,便是接二連三的狗叫,系著的長繩子,劃過橫著的鐵絲,一陣刺耳,繩子都繃的緊緊的,更有厲害的狗兒,會前兩腳直接離地,像人般站立著,脖子被勒的幾乎背過氣去了,蘭心總不忍心,緊了緊臂彎的籃子,快步走開,那些狗兒反而更是吼叫的厲害,險著要將那繩子繃斷開來,再在蘭心腿上,深深一口咬下去。 生風(fēng)一般,蘭心過了這幾戶人家,狗漸漸消了氣焰,才顯出雞鳴來,一聲聲啼叫,天色便一分分的亮了,霧氣也散了些,蘭心可以隱隱約約的瞧見前村的那條淺河,以及那懸在河上的鐵索橋。 不多時,鐵索橋便現(xiàn)在蘭心眼里,鐵索只是框架,要走過河去,卻是走在木板上的,一步步前去,橋晃了晃,此時周圍還無人,若是人多了,那橋幾乎搖晃的快將人甩去河里,蘭心將籃子貼近腰間,又騰出另一只手,扶著背簍,慢慢過了橋去。 一坡陡梯,百十來步,便是鄉(xiāng)街了,熱鬧的只有包子鋪,面館,隔著熱氣,蘭心咽了咽口水,又張望著,去到鄉(xiāng)街中段,尋著攤位,擺出雞蛋,雞,野菜。 雞蛋價錢不高,但是這雞的價錢可不低,蘭心記得村里出去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回來給自己講的第一個道理便是,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大學(xué)生一解釋,蘭心便有了自己的理解,這不,正巧用上了,所謂賣人雞蛋,不如賣人可以下蛋的雞,蘭心心里有些開心。 蘭心看著此時的早市,倒不至于水泄不通,只是常有大人牽著孩子,一松手,不是孩子沒了,便是孩子牽錯了,蘭心一邊為那些人感到難過,一邊慶幸自己不會這么馬虎。 生活慢慢回轉(zhuǎn),蘭心自此常常會多看那石磨臺兩眼,也許想窺探自己的身世,也許想解答另一個棄嬰的身世,直到,她帶回了芋兒。 街上,人越來越多,蘭心的雞蛋和雞得了個好價錢,不多做停留,蘭心便攏了野菜,裁了些布,捎上一個饃饃,捂在胸口,余了的錢,放在里衣縫著的口袋里。竹籃放進(jìn)背簍,背著背簍,原路回去了。 蘭心幾乎是一路哼著山歌的,各家狗的主人,此刻都牽著狗,蘭心也挨個問候著,只余那些狗兒嗯哼嗯哼的腔兒,在喉嚨里發(fā)酵。 外門已被開了,小小的芋兒坐在門檻上,手背的肉窩窩里,飲滿了淚水,芋兒還一直哭著。蘭心跑了來,搖搖芋兒的肩膀,芋兒抬頭,一汪水,又抱著蘭心哭了起來,嘴里呼嚕著,“阿姊阿姊,我以為,你也,不要我了~”蘭心聽見芋兒一邊說著,一邊抽泣著,一陣好笑,又是一陣心疼。抽了手來,從懷里,掏出熱乎乎的饃饃,在芋兒面前晃了晃,“再哭,可沒有饃饃吃了哦。”芋兒一瞧饃饃,便止了哭聲,又癟癟嘴,手背擦過眼淚,又在單衣上擦擦手,才接過饃饃,正要開口,芋兒又抬頭,看著蘭心。 “芋兒乖,阿姊啊,已經(jīng)吃過了饃饃,阿姊現(xiàn)在要去給你做新衣裳了?!碧m心抿了抿唇,又笑了笑,跨過門檻,從芋兒身邊走過,進(jìn)了屋去。 “阿姊阿姊,我要看你做衣裳?!庇髢簭拈T檻上起來,轉(zhuǎn)身,也進(jìn)了屋去。 冷風(fēng)擋在屋外,竹林里,一陣沙沙聲起,呢喃著,冬天,快到了。 在被迫的生活里,我只想做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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