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或者天涯,地老或者天荒,所有的抵達,都伴隨著母親溫暖的目光,即便是拉扯得無限遠的生痛,也兀自深情款款。 襁褓里的第一聲啼哭,清晰地回響在耳畔,柔情又婉轉。小小腳丫踩在大腳上,比著長短的畫面,終成此生無與堪比的驚艷。 撫養(yǎng)是個漫長而艱辛的過程,長大卻仿佛是在一夜之間。粗獷的變聲解散了甜甜的童音。 背后跟著小人兒高矮錯落的影子,不知何時偷偷變換了位置。 時光的馬達聲雖近猶遠,季節(jié)的候風把青春的剎那芳華包裹得如此嚴實,尚未走漏半點風聲,便與生命的蒼老銜接得絲絲入扣。我親愛的孩子,你可知道?你成長里措手不及的溫潤,是源自母親眼眸里彌漫風沙匯成的點點清淚。 細細梳理情緒的盤根錯節(jié),才發(fā)現(xiàn)耳根少了孩子的喧鬧。朝夕相伴時,總會因為他的叛逆,不免暗自心傷。如今,在他去縣城讀書不在身邊的日子,卻反倒想念起那些歲月來,即便是心底里他與我橫眉豎眼的隱隱疼痛,在我綿長柔軟的掛念里,也霎時變得格外明媚。 那個靦腆害羞的大男孩,是否也會在課本之余,思念我這個一向嚴厲的母親呢?或者,還是年少不識愁滋味,依然傻傻地站在花樣年華的懵懂里,悄無聲息地沐浴著親情的洗禮?作為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母親,深知鋼的堅固,是必須通過烈火里的燃燒,再高度的冷卻才煉就出來的。所以,我必須通達,必須越過嬌生慣養(yǎng)的膚淺,才能讓學校的熔爐錘煉出他無懼風霜雨雪的身心。忍痛割愛,孩子被安排在學校食宿。 宿舍很簡陋,十個大男孩蝸居一室,沒有任何降溫和保暖設施。鋼絲床,上下層。知道孩子睡覺一向是無章法的亂動,便給他擇了下鋪。窄窄的小床,我足足鋪設了大半個小時,像是給剛出生的他準備嬰兒床那樣:床單理了又理,被子疊了又疊,唯恐任何疏漏帶給他半點不適。他曾經(jīng)甜睡的臂彎,可以是一只暖暖的睡枕么?我并非舍不得他掌心里的溫度,只是想在漆黑的夜晚,成為他睡夢里眨眼的星星。在他醒來清晨,伴著朝陽,放飛他又一個嶄新的希望。 學校離家大約五十多公里,每當想念孩子的時候,駐足別離的路口,我的目光總能越過距離的山長水遠,在萬人叢中精準地捕捉到那個頗為熟悉的身影,捎給母親心靈的暖暖慰藉。 高溫天氣下的軍訓,于孩子于父母都是一種近乎殘酷的考驗。一面是金枝玉葉,一面是舔犢情深,哪堪烈日炙烤?!但溫室里怎能孕育出花朵彌久的芬芳?成長的本身就是歷經(jīng)著無數(shù)場蓄謀已久的考驗。我只好對孩子說:“不懼陌路,才能遇見最美的風景?!?br style="box-sizing: border-box;">面對烈日的毒辣,我能做的除了密切關注天氣預報,就是期許一場大雨后的涼爽。雨終究沒有盼來,氣溫卻一天比一天高。軍訓的第三天,清晨起來就感覺被罩入了熱氣騰騰的蒸籠。實在忍耐不住對孩子的擔心,便一路狂奔到學校。清一色的校服,整齊的隊伍,英姿颯爽的軍姿,嘹亮的軍歌。一切都很美,但這都比不上我站在校門口,看著孩子微笑著朝我飛奔過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和他說話,他的雙臂已經(jīng)將我緊緊環(huán)抱。黝黑的皮膚,像是從非洲歸來。望著他較入校前略微清瘦了一些的臉龐,心里濕漉漉的。還好呀!媽媽我告訴你,我會洗衣服了,洗得可干凈啦!我怔怔地望著他(孩子話語間滿滿的自豪),潔白的校服除了被汗水打濕的印痕,倒是看不到一點污跡。我把他最愛的牛奶、蘋果遞給他,他認真地清點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牛奶足夠寢室里每人一份,蘋果我就不要了?!?br style="box-sizing: border-box;">這是我?guī)滋烨跋床粊硪m子、和表妹爭電視看的孩子嗎?看著他最愛吃的蘋果,因為擔心不宜久放僅挑選了八個。我不斷自責自己考慮不周的同時,心里一種抑制不住的欣慰,一下把淚給我逼了出來。能獨立生活,尚能吃苦,懂得分享,這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是一種心智的成熟還是一種脫胎換骨的新生?但無論哪一種,對于母親,都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甜蜜。 陪他吃了頓午飯,自然是點了他最愛吃的菜肴。狼吞虎咽的吃相倒是沒變,只是中間穿插了他給我和她奶奶夾菜的情節(jié)。一切改變看起來不動聲色,幸福的味道卻在心里無限蔓延。快樂的時光總是飛速流淌,兩個小時的請假時間一晃而過??粗猩掖业纳碛吧碛埃趯W校的林蔭大道濃縮成點,然后消失。不禁一陣心酸,這讓我想起龍應臺在《目送》里所說:“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section>是的,不必追。父母的愛,借緣分之手,早已在孩子的生命里深埋血脈相連。張秀清,女 ,筆名語嫣若眸,自媒體《行參菩提》簽約作家 ,文學愛好者,熱愛生活,善于從簡單平凡的生活中捕捉美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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