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已授權本平臺發(fā)布 文、版式設計:湛藍 | 圖源:網(wǎng)絡 尋 常巷陌成都記憶 (2) 成都,因都江堰水的濡養(yǎng),獨享物華天寶,讓這座城市保持著溫潤和靈氣。又因水土養(yǎng)人,美女眾多,素有溫柔鄉(xiāng)的美譽。“少不入川,老不離蜀”,一語道出了休閑之都——成都安逸慢節(jié)奏生活的實質。成都的慢和安逸,其實反映的是市民的生活態(tài)度。這座城市地處盆地,沒有大江大河環(huán)繞,也沒有崇山峻嶺相依,就像一個溫吞優(yōu)雅的女子,寧靜安詳,讓人感覺莫名的舒服。用ETA的朋友的話說:雖然你的服飾穿著不是最時尚最前衛(wèi)的,給人感覺卻是最舒服的。 說到成都的安逸,不得不說成都的茶館文化。茶館文化的興盛,自然脫離不了成都的茶。四川的茶追溯起來,具有悠久的歷史。中國茶葉的最早文字記載中,就有川茶?!度A陽國志·巴志》中記述:“周武王伐紂,實得巴蜀之師,著乎尚書……丹、漆、茶、蜜……皆納貢之?!边@就是說早在3000多年前,巴蜀一帶就已經(jīng)以茶作為貢品了。 成都的冬天,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冬陽傾城的時候,坐在家里或者辦公室,對戶外曬太陽喝茶的渴望從身體每一根神經(jīng)末梢散發(fā)出來,迫不及待想把心里的沉郁或者發(fā)霉的心情攤在眼光下曬曬??傊覂群茈y坐得住,翹班或者翹課,事所難免,因為光的緣故。 最早接觸成都的茶館文化,是從公園壩壩茶館和巷子深處的老茶館開始的。 冬日,午后陽光,你隨便路過哪一個公園,露天茶館總是熱鬧非凡。老巷子深處的老茶館從早到晚都有茶客,“老板,摻茶?!薄ⅰ皝韱 蹦鞘煜さ倪汉嚷暶棵吭诙享懫?,在冬日里有一種溫熱漫過來。 有客人來,老板一邊笑容可掬招呼一邊有人安桌椅。一張張木桌子擺開,桌子高矮也有講究。老茶館的桌子都偏矮,以便躺著也能伸手拿到茶杯。桌子四方都有木質扶手椅,客人坐定,茶館老板提一把有年代感的老舊炊壺,幾個盛有茶葉的景德鎮(zhèn)瓷杯,挨個摻了水,茶葉打著旋兒漂浮起來,然后慢慢下沉。隨后再送一保溫壺開水過來,這一桌就安頓好了。龍門陣也就擺開了,也有說唱(巴蜀笑星李伯清老先生就是從茶館文化走進大眾視野的)和茶道表演。中途若遇見熟人,招呼一聲,待掛好手中的鳥籠,在本已經(jīng)滿桌的掛角處也安了椅子坐人,就圖個熱鬧。茶水消費很低,人均最低消費五元錢。根據(jù)茶葉不同,價格有差異。 成都老茶客,多興用蓋碗。巴蜀笑星李伯清老先生說書穿棉麻對襟衫,形容高古,精神矍鑠,頗有幾分仙風道骨。成都老茶館里,能容三教九流,個個都可以享有這份悠閑。蓋碗送來,茶蓋扣在茶托上,茶博的水壺提得老高,臨空注水,收勢利落,滴水不漏,說聲慢用,然后蓋上茶蓋走人。飲茶者慢吞吞地端了茶托,右手揭開茶蓋,用茶蓋邊沿悠悠蕩去頭茶里的浮沫和懸浮的茶葉,淺酌慢飲。有的人一只手能同時掌控茶碗和茶蓋,力道均衡,躺著從茶蓋與茶碗的錯位中飲茶,飲得悠閑而陶醉。放下茶碗,哼唱幾句川腔,燃一支煙,任茶霧與香煙繚繞,真是賽神仙。嗑幾粒瓜子、扒拉幾顆花生,再看看當天的報紙,依然是慢條斯理。乏了,閉目養(yǎng)神;困倦了,就把報紙蓋臉上,躺竹椅里睡覺,有雷打不動,天塌了有人頂著的泰然…… 茶館通常也經(jīng)營瓜子花生豌豆胡豆等混嘴小零食,裝幾碟瓜子花生,一邊嗑一邊喝茶,曬太陽,這是最常態(tài)的茶館文化,純屬休閑。就算茶館不經(jīng)營這些,你也不用發(fā)愁,周邊掏耳朵、擦鞋、賣涼面涼粉涼皮和烤紅薯的吆喝聲時時傳來,置身生活氣息濃郁的市井中,有如鄰家…… 那么多人泡在茶館里,總之,初到這座城市的人一定會納悶:成都怎么那么多閑人?治安秩序好么? 踏足過天府之國的人,特別是有朋友接待或者出差來此的,安頓好,吃過飯或者不到飯點,一般都會帶著去茶館小坐。茶館文化承載著另一種使命,它向茶樓發(fā)展。茶樓裝潢考究,一般都設有雅間,有企業(yè)文化和經(jīng)營理念。它比酒桌飯局的應酬隨意,舒適,而且融進了文化元素。如:水調歌頭、圣淘沙等。即便是生意往來,它也帶著幾分閑適和雅趣,把商業(yè)運作暗流涌動的事放在高雅的環(huán)境中去化解,是一種智慧。在茶一沉一浮間運籌帷幄,不禁想起“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三國舊事。 朋友小聚,在茶館里品天下茶,論人間道,品茶到底還是雅事一樁,比枯坐有意思。成都人能營造出這樣安逸的氛圍,是骨子里自帶的。 因而,坐茶館者,并非都是閑人。真正融入這座城市后,方能體會茶館文化已經(jīng)是成都這座城市市民生活的一部分。我一直覺得這座城市帶著休閑氣質,是老茶館文化慢慢浸潤與風化的結果吧。 說到成都的茶館文化,又不得不說成都麻將。麻將是成都茶館文化后現(xiàn)代特色之一。 我記得第一次感受成都茶館麻將的情形。鄰居都是川大的男生,那個周末,他們晚上去茶館打麻將,讓我去當觀眾。也許擔心我一個人孤單,又也許有女孩子一起玩得起勁。他們玩了兩圈,估摸以我的智商,已經(jīng)看會了,于是讓我上桌子。不曾想,短時間內我也能玩得爐火純青,手姿優(yōu)美,能氣定神閑也能語出驚人,于是就有人說我腦子靈光,之后約局,就很有默契了。 因為自己偶爾也有涉獵,幾乎見證了成都麻將演變的全過程。最早也是全國大同,有東南西北風中華北,因覺得太繁瑣,于是讓這些字退出了成都麻將的江湖。后來是“農(nóng)轉非”,如果手里的牌有一番,三門牌也允許胡牌,平胡必須缺一門牌才有胡牌資格。再后來取消“農(nóng)轉非”,必須缺一門牌才可以胡牌,否則就是違規(guī),要受罰……一直演變到現(xiàn)在血戰(zhàn)到底(第一家胡牌后其他三家繼續(xù)玩,直到有三家都胡牌,那一局才算結束)。單單論麻將,不值一提。成都麻將的演變歷史,也是成都茶館文化的發(fā)展史。 茶館文化的興盛,帶動了一系列相關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解決了更多人的就業(yè)問題(茶業(yè)、服務業(yè)、餐飲、麻將產(chǎn)業(yè)、房屋租賃和裝修設計等)。成都大大小小的茶館、茶樓不下5000家。蕭軍曾言:江南十步楊柳,成都十步茶館。一點不夸張。幾乎每一家茶館和茶樓都有配套設施——麻將。 鄰居的阿姨每天的生活很緊湊,早上鍛煉回來,買菜洗衣服拖地,午飯后有局——坐茶館打麻將,幾乎成了約定俗成的事。 有時,午飯后出去散步,路過樓下茶館,桌子上的她們一邊打麻將還能一邊織毛衣;沒上桌子的坐外面曬太陽喝茶聊天吸煙,茶館就有這樣的魅力,讓人流連其間。這種懶散的生命形式,不論是感受著還是身在其中,都是愜意的,也容易讓人沉溺。 記得朋友第一次來成都,也去樓下坐了幾次茶館。不知何故,沒來由地感嘆:成都的生活真是太安逸了。遂有了在這里買棟房子定居下來的念頭。完完全全應了“少不入川”那句老話。 前不久,重慶一同學過來,我們在玉林路就餐后,沒有去小酒館坐坐,卻找了個茶樓喝茶。在茶樓,單純喝茶的,一般是缺角兒。進了茶樓要個包間,茶樓小妹點單,送來茶水,打開麻將機,然后禮貌退出,就是客人自己的天下了。那天,另一同學從重慶出差回來也趕過來小坐,在閑聊的時候他不禁感嘆:還是成都好,在重慶請客戶喝茶,找半天找不到專門喝茶的地方。 以前我也蒙圈過,成天那么多人坐茶館打麻將,他們怎么生活。 其實他們也不是每天坐茶樓,只是人多了,每天總有人會輪休,又因為茶館文化形成氣候,所以感覺每天都有人在坐茶樓。就算每天都坐茶樓,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來源,并非游手好閑之輩,僅僅是習慣這種生命形式。 開出租車的師傅,天熱的時候,或者實在累了,不出車,呼叫器里約幾個人坐茶樓。朋友久了不見面,約個茶樓喝茶打麻將。朋友一起喝茶,胡牌大的抽取茶錢,用作餐資。手氣好的抽取傭金做費用支出,手氣不好的輸了錢就不再掏茶錢和飯錢,變通過后,叫另一種形式的AA制吧。這也是聯(lián)絡感情的方式,讓自己暫時從龐雜的生活中出離,是一種簡單的調劑。坐茶館也是一種業(yè)余生活,有人把工作生活之余的時間用來碼字,有人用來煲劇,有人用來聊天,有人用來發(fā)呆走神,有人用來睡覺……時間,擠一擠,總是有的。 就算泡茶館這樣看似愜意輕松的事,也大有講究。 一沉一浮語人生,一笑一怒照人品。但凡包里夯實的人,輸贏在一笑間,心理素質好,輸贏看得不重,不急不躁,冷靜分析牌情,善于觀察別人的動作,從別人的言語間洞明虛實,穩(wěn)操勝券的時候反而多。休閑活動也讓人從中悟出道理:輸贏很大程度上彰顯的是一個人的氣度。人生得失須盡歡,沉浮一瞬間,自得其樂的心態(tài)卻融進了成都人的骨子里,因而對生活保有常人難以理解的通達與樂觀。我常說,喜歡跟高手過招。真正棋逢對手的人才能玩出水準和樂趣,輸贏真不那么重要,大概也是在自己承受能力之下,純屬玩家的心態(tài)。 牌局上,有時候讓人一招,就能讓其起死回生。也就是說,我們往往缺少的是一個機會。而那個肯給予機會的人,內心必定是柔軟的。只要沾了籌碼,就是博弈,都有賭性。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有人放手一搏,也是為了獲取價值最大化。洗牌的時候,有人端著茶杯,一邊輕輕吹氣拂開茶葉,眼睛卻并沒盯著茶杯,一定是在短暫的時間里回味牌局。真有腦體力結合的運動,貌似就在成都的茶館文化里。 同樣是泡茶館,有些人處處受歡迎,跟誰都相處甚歡。正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家有宴請,成都人都是安排兩個正餐。許多飯店要么自身設有茶樓,要么旁邊必有茶樓,訂餐的時候就會一起預訂好茶間。餐前,在大堂接到賓客,帶往茶間喝茶聊天,用些水果茶點,等待用餐。餐后,賓客再回茶樓喝茶或者打麻將,直到晚宴。 無茶不成都,在成都人的生活中,不論是休閑還是正經(jīng)事,出行還是宅居,都與這個茶館有不解之緣。茶館文化已經(jīng)融入成都人的骨子里,成為一種沿襲,在成都人的心里根深蒂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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