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層是智慧,即識別并應用相關知識的能力。智慧要求運用多模型思維。有時候,智慧涵蓋最佳模型的選擇,就像從箭袋中抽出箭支。而在其他時候,智慧可以通過基于模型求平均值獲得,這在進行預測時十分常見。(我們將在下一節(jié)討論模型求平均值的影響。)在采取某些措施時,聰明的人會利用多個模型,就像醫(yī)生會進行一整套診斷性檢查一樣。他們會通過模型來排除一些措施,并優(yōu)先采用另一些措施。聰明的人和團隊會在模型進行對話,確定模型的重疊和差異。
智慧可包括選擇正確的知識或模型;請考慮下述物理問題:講一個獵豹毛絨玩具從20000英尺高的飛機上扔下,其在落地時會受到多大傷害?學生可能已經(jīng)學習了重力模型和終極速度模型。這兩個模型給出的結論不同。重力模型可能預測,該毛絨玩具可能會砸穿車頂;而終極速度模型可能預測,該玩具到達地面時的速度達到最高,可達10 mph。[9] 智慧包含知道應用終極速度模型。一個小女孩可以站在地面上,用手抓住這只柔軟的小獵豹。進化生物學家霍爾丹(J.B.S.Haldane)曾說:“將一只小鼠扔到一千碼深的礦井中,只要底部足夠柔軟,它在落地時可能僅會受到輕微傷害,很快便會跑開了。但大鼠的話會被摔死,人會骨折,而馬會摔的稀巴爛?!?/p>
[9] 跳傘者達到200 mph的終端速度時,可得到該近似值。物體自重越重,終端速度越大。假設跳傘者的自重比獵豹玩具大400倍,400的平方根等于20。因此,獵豹玩具的終端速度為200 mph除以20或等于10 mph。
在獵豹玩具這個示例中,要得到最終結果需要信息(玩具的重量)、知識(終極速度模型)和智慧(選擇正確的模型)。商業(yè)和政策領導者還基于信息和知識做出明智的選擇。2008年10月9日,冰島克朗(króna)價值開始下跌。軟件巨頭甲骨文(Oracle)的財務主管埃里克·鮑爾(Eric Ball)面臨著一個決策。數(shù)周前,他重點處理房貸危機對冰島的影響。冰島的局勢引起了國際的廣泛關注。Oracle持有數(shù)十億美元的海外資產(chǎn),因此鮑爾考慮了金融危機網(wǎng)絡蔓延模型。他還想到了一種供需模型,其中價格變化的幅度與市場受沖擊的規(guī)模相關。2008年,冰島的GDP達到120億美元,少于麥當勞公司半年的收入。鮑爾回憶道:“冰島的面積小于夫勒斯諾市,需要考慮這一點?!?strong style="box-sizing: border-box;">[10]理解這一事件和多模型思維的關鍵在于,鮑爾并沒有從諸多模型中找到一個模型支持他的決策,他也沒有找到支持所做決策的模型。相反,他評估了兩個可能有用的模型,然后選擇了其中一個更好的。鮑爾掌握了正確的信息(冰島面積?。?,選擇了正確的模型(供應模型),然后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10] 他的結論時正確的。事實上夫勒斯諾市比冰島大30%。Ball和LuPima 2012解釋說明了個體如何在學院學習商業(yè)世界相關的知識。
我們接下來將通過重新考慮兩個歷史事件來說明如何在多個模型之間建立對話:第一個事件為2008年全球經(jīng)濟危機,危機共造成數(shù)萬億美元的財富(或被認為是財富)蒸發(fā),造成全球經(jīng)濟連續(xù)4年衰退。第二個事件為1961年古巴導彈危機,該事件差一點導致了一場核戰(zhàn)爭。
2008年全球經(jīng)濟危機由多個原因導致:國外投資過多、銀行負債過高、抵押審批流程缺乏監(jiān)管、購房者過于樂觀、金融工具的復雜性、對風險的誤解、銀行家明知存在泡沫卻仍過于貪婪、幻想政府救市。一些表面證據(jù)表明:資金從中國流入、貸款方提供高風險抵押服務、投資銀行杠桿率過高、金融工具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過于復雜而難以理解,一些銀行希望獲得政府救助。基于模型,我們可以對上述事宜進行判斷,并檢查它們之間的內部一致性:是否合乎邏輯?我們還可以對模型進行校準,并判斷影響程度。
經(jīng)濟學家安德魯·盧(Andrew Lo)采用多模型思維對二十一種危機因素進行了評估,他發(fā)現(xiàn)每種都缺乏證據(jù)。他認為“投資者知道泡沫會導致全球經(jīng)濟危機”這一結論說不通,泡沫的程度一定也令他們大吃一驚。金融公司可能都認為其他公司已做過盡職調查,但實際上并非如此。其次,現(xiàn)在來看,明確存在風險(低質量)的貸款主要涉及購貸者。如果說全球金融危機在預料之中,那么便不會存在購貸者。杠桿率自2002年以來持續(xù)升高,但相比1998年并未高出太多。政府并未采取措施幫助銀行擺脫困境,雷曼兄弟公司(Lehman Brothers)于2008年9月15日宣告倒閉。雷曼兄弟公司持股金額超過6000億美元,是美國歷史上最大的破產(chǎn)案,而政府并未介入。
安德魯·盧發(fā)現(xiàn)每個因素都存在邏輯差異。例如,未針對數(shù)據(jù)進行解釋。他總結道:“我們應該從一開始盡量對一組客觀事實也進行多種解釋,并在危機浮現(xiàn)之時進行更細微的理解,并確保內部一致性。”他接著表示:“只有通過收集各種各樣相互矛盾的表述,我們才能夠針對危機形成更全面的了解?!眴我荒P蜔o法做到這一點。[11]格雷厄姆·艾里森(Graham Allison)在《決策本質》(EssenceofDecision)一書中采用了多模型方法解釋了巴導彈危機。1961年4月17日,一隊由CIA訓練的準軍事人員在古巴海岸登陸,試圖推翻菲德爾·卡斯特羅(Fidel Castro)領導的共產(chǎn)主義政權,但以失敗告終。該事件導致美國與蘇聯(lián)和古巴之間的關系日益緊張。事件發(fā)生之后,蘇聯(lián)總理尼基塔·赫魯曉夫(Nikita Khrushchev)將短程核導彈部署至古巴,而約翰·肯尼迪(John F.Kennedy)總統(tǒng)決定對古巴實行全面封鎖。最終,蘇聯(lián)做出讓步,危機得以解除。
[11] 請參見Lo 2012。關于一般論據(jù),請參見Myerson 1992。
艾利森(Allison)基于三個模型對該事件進行了解釋。他運用理性行為者模型分析表明,肯尼迪總體可能采取三種措施:發(fā)起一場核戰(zhàn)爭、侵略古巴或實施封鎖;事實上,他選擇了封鎖。理性行為者模型認為,肯尼迪畫了一棵博弈樹,針對每種舉措列出了蘇聯(lián)可能做出回應。然后,肯尼迪會考慮蘇聯(lián)的最佳反應。例如,如果美國發(fā)動核攻擊,蘇聯(lián)定會反擊,這樣會導致數(shù)百萬人死亡。如果美國實施封鎖,古巴人可能會挨餓,而蘇聯(lián)可能會做出讓步或者發(fā)起核戰(zhàn)爭。鑒于此,蘇聯(lián)將選擇讓步。該模型表明中央戰(zhàn)略邏輯發(fā)揮作用,支持肯尼迪做出封鎖古巴的決策。
與所有模型一樣,該模型也是錯誤的,因為其忽略了相關的細節(jié),使其乍一看起來優(yōu)于實際結果。該模型忽視了一個事實,即蘇聯(lián)會把導彈部署至古巴。如果蘇聯(lián)基于理性做出決策,赫魯曉夫應該也有一棵博弈樹,最后得出結論他們應該移除這些導彈。理性角色模型也無法解釋蘇聯(lián)為什么沒有隱藏導彈。
艾利森采用組織過程模型解釋了這些矛盾之處。蘇聯(lián)未隱藏導彈的原因可能在于其組織能力不足。這一模型還可用于解釋肯尼迪選擇封鎖古巴的原因。當時,美國空軍無法一次性清除這些導彈,而即使僅剩余一發(fā)導彈,也可能夠殺死數(shù)百萬美國人。艾利森巧妙地結合了這兩個模型,發(fā)現(xiàn)組織模型相對于理性選擇模型改變了獲益結果。
艾利森另外采用了政府流程模型。其他兩個模型將美國和蘇聯(lián)兩個國家概述為兩個領導人:肯尼迪和赫魯曉夫。政府流程模型認為,肯尼迪必須說服國會,而赫魯曉夫需要維護其政治基礎。因此,赫魯曉夫需要在古巴部署導彈來彰顯力量。
艾利森在書中顯示了在模型中以及對話中的力量。每個模型均能明確思維。理性行為者模型確定了導彈部署后對方可能采取的行動,并允許我們了解這些行動的后果。組織模型則引導我們注意這樣一個事實:是國家組織(而非個人)采取這些行動。政府流程模型強調了入侵的政治成本。通過基于這些考慮進行評估,我們可以得出更廣泛、更深入的了解。所有模型都是錯誤的,但有些仍非常有用。
在這兩個示例中,不同的模型表現(xiàn)出不同的致使力。多模型方法還會關注不同的比例。在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中,一個孩子聲稱地球在一個大象的背上,而當一位科學家問道“那是一只什么樣的大象?”那孩子回答道:“一只巨大的烏龜。”似乎料到科學家接下來會問什么,那孩子迅速補充道:“別再問了,是烏龜馱著烏龜,一直馱下去?!?strong style="box-sizing: border-box;">[12] 如果世界是一只烏龜馱著另一只烏龜,如果世界均自相似,那么頂層的模型將適用于所有級別。但是經(jīng)濟、政治世界和社會并不是烏龜馱著烏龜,大腦也不是。在亞微米級別,大腦由突觸構成,這些突出又形成神經(jīng)元;神經(jīng)元結合成網(wǎng)絡,而網(wǎng)絡又彼此精密重疊,可以通過大腦成像研究呈現(xiàn)。這些神經(jīng)網(wǎng)絡比功能系統(tǒng)(如小腦)更低一級別。鑒于大腦在每個級別都不同,我們需要采用多個不同的模型。用于呈現(xiàn)神經(jīng)元網(wǎng)絡穩(wěn)健性的模型與神經(jīng)元網(wǎng)絡幾乎沒有絲毫相似之處,而后者又與解釋認知偏見的心理模型截然不同。
[12] 本故事各版本可見于William James、Stephen Hawking和Antonin Scalia的著作。
多模型思維的成功取決于模型的分離性。在分析2008年金融危機時,我們基于各種單獨的模型進行分析,如外國購買資產(chǎn)、資產(chǎn)捆綁和杠桿率提高等模型。艾利森從博弈論模型(未考慮組織模型)獲得了啟示。在進行人體研究時,醫(yī)生會將人體分為骨骼、肌肉、邊緣和神經(jīng)系統(tǒng)。也就是說,多模型思維并不要求這些獨特的模型將系統(tǒng)劃分為獨立的部分。面對復雜的系統(tǒng),我們無法(套用柏拉圖的觀點)將世界在關節(jié)處切開。我們可以部分分離主要的因果關系,然后探討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這樣,我們將發(fā)現(xiàn)經(jīng)濟、政治和社會系統(tǒng)產(chǎn)生的數(shù)據(jù)彼此相關。社會數(shù)據(jù)并非家貓身上掉落的毫無頭緒的毛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