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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叫家鄉(xiāng)|東灣里的鄉(xiāng)愁

       新用戶56909953 2020-04-11

      東灣里的鄉(xiāng)愁

      張建魁


      的老家在東灣,我從小就在東灣長大,一直到現(xiàn)在。

      據(jù)爺爺說,我們的祖先原來并不在東灣,而是居住在東灣西邊的羅池村,后來才搬到了現(xiàn)在居住的地方。因為在羅池村的東邊,地形呈灣狀,所以就叫做東灣。我們天水的地名,大都離不開溝山岔屲咀灣梁窯之類的,有地還有坪川店鋪河等。小時候,爺爺總是給我講故事,講了許多故事,我的童年就在爺爺?shù)墓适吕镝j釀的十分香甜。

      灣處在大山的懷抱里,一年四季冷暖適宜。所以,小時候的我一到了冬天就喜歡呆在家里,什么地方都不敢去。尤其是東灣的山梁上,素有“東灣梁,凍死狼;東灣咀,凍死鬼”的說法。在童年很長時間里,我以為東灣的山梁就是最冷的。后來長大了,小學畢業(yè)到其他地方上學,才發(fā)現(xiàn),到了冬天,甘谷的山梁都是一樣的寒冷。只是因為我長期處于東灣的懷抱,溫暖慣了。一到春天,桃杏花開,滿村飄散著一片粉紅色的花香,我的童年就氤氳在東灣無盡的溫柔里。

      氣一暖和,我就喜歡去山梁上玩。山梁上有一座土堡,已經(jīng)殘破不堪,堡門也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洞口,西邊的墻上還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達墻頭。

      時候的我,身體很弱。在同齡的小伙伴中,我是身體最弱個頭最小的,現(xiàn)在個頭也不高??粗鴦e的孩子可以在雪地里赤著腳跑,我特別羨慕,卻從來沒有嘗試過。只有到了夏天,我才可以在下雨天和小伙伴一起在積水里跑來跑去。踏起簇簇水花,濺濕了衣褲,也濺起了童年的夢想。那一團團水花里,包含了兒時的我所有的悲愁喜樂,只有在那一刻,我才是最自由最快樂的,似乎忘記了饑餓與貧窮,甚至忘記了父親威嚴的眼神。

      時候的生活不是太好,那時候,包產(chǎn)到戶還沒有實行,東灣和周圍的村莊一樣,遭受著饑餓的威脅。只有在我過生日的時候,奶奶才會在灶膛里給我燒一個白面的圈圈,還在圈圈上綁一條紅線。這就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了。小時候,我們都把自己的生日記得很牢,唯恐大人忘記了。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吃的都是糜面、谷面和玉米面。尤其是黑糜面的饃饃,特別粗糙,吃起來磕的嘴疼。我到現(xiàn)在都不喜歡吃雜糧面,也許是小時候吃的太多了。包產(chǎn)到戶那年,農(nóng)業(yè)社解散了,我家分了一頭大黑騾子,我問爺爺為什么沒有把我最喜歡的大紅馬牽來,為此還哭鬧了一陣子。那年夏天,奶奶指著一大垛麥垛說,這是咱家的,我分明看到了奶奶沒有流出來的淚花。打麥場上,到處都是歡聲笑語。那是東灣最快樂的一個夏天。那年過年的時候奶奶蒸了半面柜饅頭,煎了一面盆油餅。此后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但我依然不敢忘記童年吃不飽的日子,掉的摸摸渣都要撿起來吃了,兒子也不再亂丟饃饃了。這比“誰知盤中餐”和“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管用多了。

      灣的學校建立的很早。1937年,我的太爺建立了東灣的第一所學校,就叫東灣里小學。這所學校在建國后多次搬遷,我的爺爺還曾經(jīng)擔任過校董——我也不知道當時的校董是什么職務。到我上學的時候,就只有一到三年級了,叫做東灣村學。只有一個老師,就是我的父親。父親當時是村里唯一的一名老師,還是民辦教師。教室是借的村民的房子。那時候我們一塊錢就可以報個名,五毛錢的學費,四毛六的書費。書也就兩本:語文和數(shù)學。天氣晴朗的下午,我們就在學校旁邊的空地上練習寫生字。很多孩子都沒有練習本,我們就用廢電池芯在地上畫出自己的“領地”,然后趴在地上,廢電池芯就是筆,大地就是練習本了。旁邊的杏樹上偶爾掉下來一枚青杏,大家就爭著去搶,不小心踩壞了同學的“作業(yè)”,馬上就會吵起來。突然父親咳嗽一聲,大家就立刻安靜下來。太陽光穿過杏樹的葉子,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一張張稚嫩的臉龐在其中穿梭。這幕畫面一直留在我的記憶里。那時候的父親一個月才領十五塊錢的工資,一起的民辦教師許多都堅持不下去了,但父親從來沒有放棄。父親這一堅守就是四十年。他堅守的不僅僅是三尺講臺,還有東灣人的精神陣地。后來東灣村學被合并到了附近的田家山小學,再后來,我也走上了講臺。當時的東灣,只有我們父子倆兩個當老師的,著實讓我有點傷神,但是父親似乎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一切都很平靜。父親在講臺上站了四十年,退休的時候還是初級職稱,卻兩次走上手術臺。父親59歲那年做手術時,我看著父親被醫(yī)護人員從手術室推出來,心里異常難過。后來,每當我想起這一幕,就不由得潸然淚下。如今父親退休在家,依然在黃土地上勞作,不愿意停歇忙碌了一輩子的雙手。我調到了縣城工作,有時候兩三個月才回一次東灣老家,每次和父親的電話都只有寥寥幾句。

      上中學的時候,開始較長時間的離開東灣老家,一個星期回一次家。總是在奶奶和媽媽的目光里走遠,又在她們的目光里走近。我從東灣的梁頭走過,背上滿是奶奶和媽媽慈愛的目光。有時候星期六回家很晚,奶奶仍然在村口守候,一直到我上高三那年。奶奶還是沒有看到我考上大學。轉眼間奶奶離開我們已經(jīng)二十年了,媽媽也年過花甲,看我的目光依舊那么慈愛。每次回家,看著奶奶長滿青草的墳頭,總想著就躺在東灣的山坳里,聞聞蒿草的清香,不愿離開。

      幾天,我?guī)鹤踊貣|灣老家,教兒子干農(nóng)活。我是這樣想的,東灣里的孩子,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自己的根。看著兒子認真勞動的樣子,雖然“姿勢”還不太正規(guī),但我依然感到十分欣慰。離開的時候,兒子問我什么時候再回東灣老家,我說,我也很期待,因為東灣有我所有的記憶啊。

      編輯:小五(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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