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02

    這首膾炙人口的小詩至今有兩個爭議，一個是作者問題，一個是關(guān)于紀(jì)曉嵐說這首詩不夠精煉的問題。

    這首詩最早出現(xiàn)在南宋謝枋得編寫的《千家詩》里，在流傳下來的各個版本的杜牧詩文集中都沒有收錄，南宋洪邁的《萬首唐人絕句序》和劉克莊的《后村詩話》中都認(rèn)為這首詩的作者是和杜牧同一時代的許渾。這個問題今天也沒有確論。
03

    至于這首詩不夠精煉的問題，紀(jì)曉嵐認(rèn)為：“清明時節(jié)”，自然是“雨紛紛”，何須多言；“行人”定是在“路上”，不在“路上”何謂“行人”；“借問酒家”，不“借問”也有借問之意，無須指明；“遙指杏花村”的也不一定是牧童。所以“紛紛”不必寫，“路上”不要說，“借問”是多余，“牧童”應(yīng)刪去，他把這首七絕改成了五絕：
    清明時節(jié)雨，行人欲斷魂。

    酒家何處有，遙指杏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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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按照紀(jì)曉嵐的思路，我覺得這首詩還可以進(jìn)一步精練，比如改成四言詩、三言詩，甚至是兩言詩：“時節(jié)”就可以簡化成一個字“時”或“節(jié)”，“行人”一樣可以簡化成人，“何處有”，有字是多余的，寫成“何處”一樣可以說明意思，“遙指”的遙字也可以去掉，因此，這首詩可以改作：

    清明時（節(jié)）雨，人欲斷魂。

    酒家何處，指杏花村。

    如果照這樣再精練下去就可以改成三字詩：

    清明雨，欲斷魂。

    酒家處？杏花村。

    如果再大膽些，改作兩言詩也未嘗不可，一樣可以說明白原詩中的意思：

    清明，斷魂。酒家？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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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么“精練”下去，還是詩嗎？詩雖然要求語言精煉，但更重要的是詩要有“詩味”，詞要有“詞味”，曲要有“曲味”。紀(jì)曉嵐可以為了讓乾隆高興，組織編寫《四庫全書》，而無視這次編寫過程中對中國文化的洗劫，他這么改詩，可以充分認(rèn)定紀(jì)大學(xué)士是一個不懂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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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周汝昌先生所說：清明雖然是柳綠花紅、陽光明媚的季節(jié)，但是氣候容易發(fā)生變化，時有“疾風(fēng)甚雨”，是那種“天街小雨潤如酥”樣的細(xì)雨，這是春雨的特色，這“雨紛紛”就傳達(dá)了那種“做冷欺花，將煙困柳”的凄迷又美麗的境界。而“紛紛”就是形容春雨的意境，又是形容路人的心情。對于“行人”一詞，周先生認(rèn)為并不能簡單的理解為“走路的人”，行人一詞是出門在外行旅之人，有游子的意味。而“借問”一詞更是萬萬不能刪掉的，我們知道詩的結(jié)構(gòu)是“起承轉(zhuǎn)合”，對于絕句來說，轉(zhuǎn)合就是詩的靈魂，沒有轉(zhuǎn)合的絕句幾乎不可能給讀者帶來回味和享受，古人常常使用“借問、不知、唯有”這樣的轉(zhuǎn)接詞來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如果按照紀(jì)曉嵐的想法，“借問梅花何處落，春風(fēng)一夜?jié)M關(guān)山”中的借問也能刪去么？“舊交散落無消息，借問黃塵有底忙”中的借問也可以刪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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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童遙指杏花村，”牧童既是這一句的主語，又是借問句的賓語，牧童一詞恰恰留給讀者無限的遐想，寫出了一幅牧童雨中指路圖的清明景色。

由此可見，這首詩的作者對于詩中語言的組織，不是紀(jì)大學(xué)士能夠理解的。（王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