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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在、狀態(tài)與“自然” ——論莊子哲學中的“自然”

       御云齋藝術(shù)館 2020-04-25

      羅安憲

      “自然”作為一個概念,主要是一個道家用語,主要見于道家典籍?!白匀弧币徽Z,《老子》5見,《莊子》8見,《列子》6見。儒家的十三經(jīng),無一提及“自然”。先秦儒家者中,只有《荀子》2見。其他重要典籍,《孫子兵法》無見;《墨子》1見,見于《經(jīng)說上》,為后期墨家著作;《國語》無見;《戰(zhàn)國策》1見。

      莊子關(guān)于“自然”之論,是與他的人生論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莊子論“自然”,非是就自然而論自然,更非就自然事物而論自然,而是就人而論自然,是就人的存在而論自然。在莊子的哲學里,“自然”是一種狀態(tài),一種社會狀態(tài),一種人的存在狀態(tài),一種人的精神狀態(tài),也是一種情感狀態(tài)。這種社會狀態(tài)、人的精神狀態(tài)、情感狀態(tài),不僅是一種原初狀態(tài),是不待造作的真實狀態(tài),也是一種真美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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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自然”之義

      何為“自然”?《老子》《莊子》《列子》只用其語,不釋其意。漢以后,王充、郭象始對“自然”作出解釋。王充曰:“天動不欲以生,而物自生,此則自然也。施氣不欲為物,而物自為,此則無為也?!?《論衡·自然》)在他看來,“物自生”、“物自為”即為物之自然?!白陨薄ⅰ白詾椤敝白浴笔窍鄬τ凇八倍缘?。自然之物,謂物之如此,是自己如此,而非他物使然。對此,郭象進一步說明:“然則生生者誰哉?塊然而自生耳。自生耳,非我生也。我既不能生物,物亦不能生我,則我自然矣。自己而然,則謂之天然。天然耳,非為也,故以天言之。以天言之,所以明其自然也,豈蒼蒼之謂哉!”(《莊子注·齊物論》)①郭象指出,“自生”非“我生”。“自”不同于“我”,“我”是有意的,“自然”、“自生”之“自”是無意的。“自然”即是“自己而然”,這樣的“自然”也就是“天然”。“自然”之被稱為“天然”,是言其“非為”也?!盀椤笨赡軄碜杂趦?nèi)外兩個方面:“為”來自外在方面、外部力量,即因“他”而為、因“他”而如此、因外在力量而如此,就此而言,“自然”之“自”是相對于“他”而言的;“為”來自內(nèi)在方面、內(nèi)在力量,來自內(nèi)在的意愿、意志,即因“我”而為、因“我”而如此、因內(nèi)在力量而如此,就此而言,“自然”之“自”是相對于“我”而言的?!白匀弧笔恰白约憾弧?,是“自生”;既不是“他生”,也不是“我生”?!八奔词且蛲庠诹α慷?,“我生”即是因內(nèi)在力量而生?!白匀弧奔葲]有外在的力量,也沒有內(nèi)在的力量;既沒有外在的強迫,也沒有內(nèi)在的壓力,所以是“天然”。

      因此之故,我們才能明白,在老子的思想系統(tǒng)中,“自然”是一個不同于“自見”“自是”“自伐”“自矜”的概念。

      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老子》第二十四章)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老子》第二十二章)

      “自見”“自是”“自伐”“自矜”,雖然也是“自”,但其“自”是有意的,是因于內(nèi)在力量而如此,因“我”而如此。“自見”“自是”“自伐”“自矜”,不同于“自然”,更重要的是:“然”是“非為”,而“見”“是”“伐”“矜”是“為”;“然”是順向的,是無為、無意,而“見”“是”“伐”“矜”是逆向的,是有意、強為?!白匀弧笔恰疤烊弧比绱?,“自見”“自是”“自伐”“自矜”,是強“為”而如此。

      過去講“自然”,只強調(diào)其沒有外在力量的一面,沒有注意到還有排除內(nèi)在力量的一面。蔣錫昌說:“古書關(guān)于‘自然’一詞,約有二義:一為‘自成’,此為常語;一為‘自是’,此為特語……《老子》所謂‘自然’,皆指‘自成’而言。”②“自然”非是“自是”,亦非“自成”。老子明確反對“自是”,而“自見”“自伐”“自矜”亦是“自成”。劉笑敢說:“自然并不排斥外力,不排斥可以從容接受的外在影響,而只是排斥外在的強力或直接的干涉。這一點對于理解自然的概念和無為的意含是非常重要的。這樣說來,自然的自己如此的意思并不是絕對的,并不是完全不承認外力的存在和作用,而是排斥直接的強制性的外力作用。簡單地說,自然強調(diào)生存?zhèn)€體或行動主體的存在與發(fā)展的動因的內(nèi)在性,與此同時,必然地要強調(diào)外在作用和影響的間接性?!雹鄞苏f非是?!白匀弧钡年P(guān)鍵,正是要排除內(nèi)外的動因,不只是外部的動因,還有內(nèi)部的動因。

      郭象講“自生”非“我生”,“自”不同于“我”。又講“自然”即是“自己而然”,“自己而然”不是“自己而是”?!白约憾弧笔琼樝虻模菬o意、無愿、無求的,是無內(nèi)在力量的;“自己而是”是逆向的,是有意、有愿、有求的,是有內(nèi)在力量的。老子講“自然”不同于“自見”“自是”“自伐”“自矜”,正是強調(diào)“自然”是無內(nèi)在力量的。老子講“無為”,也是強調(diào)“自然”這一無內(nèi)在力量、無內(nèi)在意愿的性質(zhì)。老子提出“自然”,甚至可以說,其重點不是排除外在力量一面,恰恰是為了排除內(nèi)在力量、內(nèi)在意愿一面。

      對于“自然”一語的使用,對于“自然”之義的把握,老子與莊子是一致的,但其思想傾向則有所不同。老子思想的主體是社會政治論,莊子思想的主體是人生論。老子講道,是要為他的社會政治論尋求一個根基;莊子講道,是要為他的人生論尋求一個根基。老子講“自然”,是為了明道。在老子哲學中,“自然”是從屬于“道”的,“無為”是從屬于“自然”的?!暗馈笔堑谝粚哟蔚?,“自然”是第二層次的,“無為”是第三層次的。老子要人通過“無為”而達到“自然”,通過“自然”而接近道。由“無為”而自然,由“自然”而與道同在,而歸道、而守道,這是老子的思想邏輯。④莊子講“自然”,也是為了明道。但莊子講道、講“自然”,都是為了將道、將“自然”與人的生活狀態(tài)聯(lián)系起來,是要讓人明白人的本然,明白本來的生活狀態(tài)到底如何。

      二、社會狀態(tài)與精神狀態(tài)的“自然”

      人的最初的存在狀態(tài)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英國哲學家霍布斯(Thomas Hobbes,1588-1679)與洛克(John Locke,1632-1704)都認為是一種“自然狀態(tài)”。不過對于“自然狀態(tài)”的描述,他們二人不甚相同。霍布斯認為在自然狀態(tài)下,“在沒有一個共同權(quán)力使大家攝服的時候,人們便處在所謂的戰(zhàn)爭狀態(tài)之下。這種戰(zhàn)爭是每個人對每個人的戰(zhàn)爭”⑤。洛克則認為,自然狀態(tài)是一種自由而平等的狀態(tài),“那是一種完備無缺的自由狀態(tài),他們在自然法的范圍內(nèi),按照他們認為合適的辦法,決定他們的行動和處理他們的財產(chǎn)和人身,而無須得到任何人的許可或聽命于任何人的意志”⑥。

      莊子也認為人類最初的狀態(tài)是一種“自然狀態(tài)”。

      古之人,在混芒之中,與一世而得淡漠焉。當是時也,陰陽和靜,鬼神不擾,四時得節(jié),萬物不傷,群生不夭。人雖有知,無所用之,此之謂至一。當是時也,莫之為而常自然。逮德下衰,及燧人、伏羲始為天下,是故順而不一。德又下衰,及神農(nóng)、黃帝始為天下,是故安而不順。德又下衰,及唐、虞始為天下,興治化之流,梟淳散樸,離道以善,險德以行,然后去性而從于心。心與心識知,而不足以定天下,然后附之以文,益之以博。文滅質(zhì),博溺心,然后民始惑亂,無以反其性情而復其初。由是觀之,世喪道矣,道喪世矣,世與道交相喪也。道之人何由興乎世,世亦何由興乎道哉!道無以興乎世,世無以興乎道,雖圣人不在山林之中,其德隱矣。(《繕性》)

      人類最初的狀態(tài)是一個“自然”的狀態(tài)。自然狀態(tài)之為自然狀態(tài),是人的自然狀態(tài);人的自然狀態(tài),是人的精神的自然狀態(tài)。自然狀態(tài)下的人,其精神狀態(tài)是一個“淡漠”的狀態(tài)?!肮胖?,在混芒之中,與一世而得淡漠焉。”“淡漠”是就人的精神狀態(tài)而言的?!暗倍衷凇肚f子》書中還有多次出現(xiàn),都是講人的精神狀態(tài)。

      游心于淡,合氣于漠,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而天下治矣。(《應帝王》)

      夫好知之亂天下也!自三代以下者是已!舍夫種種之機而悅夫役役之佞;釋夫恬淡無為而悅夫啍啍之意,啍啍已亂天下矣!(《胠篋》)

      夫虛靜恬淡寂漠無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天道》)

      夫虛靜恬淡寂漠無為者,萬物之本也。(《天道》)

      淡然無極而眾美從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刻意》)

      夫恬淡寂漠,虛無無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質(zhì)也。故曰:圣人休休焉則平易矣。平易則恬淡矣。平易恬淡,則憂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故其德全而神不虧。(《刻意》)

      虛無恬淡,乃合天德。(《刻意》)

      無所于忤,虛之至也;不與物交,淡之至也;無所于逆,粹之至也。(《刻意》)

      純粹而不雜,靜一而不變,淡而無為,動而以天行,此養(yǎng)神之道也。(《刻意》)

      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彼無故以合者,則無故以離。(《山木》)⑦

      “淡漠”的精神狀態(tài),是自然狀態(tài)下人的精神狀態(tài),是人原始、原初的精神狀態(tài),也是人最高的精神狀態(tài)。淡漠是道德的體現(xiàn),是“天地之道”,是“圣人之德”。“夫虛靜恬淡寂漠無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天道》)“夫虛靜恬淡寂漠無為者,萬物之本也?!?《天道》)“淡然無極而眾美從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刻意》)道本來是自然的,人遵從“天地之道”,即是“游心于淡,合氣于漠”,是“順物自然而無容私”?!坝涡挠诘蠚庥谀?,順物自然而無容私”,即是“圣人之德”。所以,在莊子看來:

      至德之世,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標枝,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為義,相愛而不知以為仁,實而不知以為忠,當而不知以為信,蠢動而相使不以為賜。是故行而無跡,事而無傳。(《天地》)

      “至德之世”,是最好的社會狀態(tài)。當然,這種最好的社會狀態(tài),不是存在于人類的未來,而是存在于人類的過去。統(tǒng)治者“不尚賢”,老百姓“不使能”;統(tǒng)治者“如標技”,老百姓“如野鹿”。這就是《老子》第十七章所說的“太上,下知有之”。老百姓只知有統(tǒng)治者,而統(tǒng)治者不是旗幟、燈塔、舵手,只是一個“標枝”、一個死樹干,他不過問、不干預百姓的事務,所以民眾如野鹿一般,自然而又自在地活動、生存。因此,“百姓皆謂我自然”。在這樣一種自然狀態(tài),人們的行為都很端正,卻不知道什么是“義”;人與人之間相親相愛,卻不知道什么是“仁”;每個人對他人都很實在,卻不知道什么是“忠”;每個人的行為都很正當,卻不知道什么是“信”。這樣的時代和這樣的狀態(tài)是一個“陰陽和靜,鬼神不擾”的時代和狀態(tài)。在這樣的時代和狀態(tài),“四時得節(jié),萬物不傷,群生不夭”。萬事萬物都不曾受到任何傷害,所有的生類都能得其天年。人雖有知,但卻無所用之,這是一個所謂“至一”的時代和狀態(tài),是“自然”而無為的時代和狀態(tài)?!爱斒菚r也,莫之為而常自然?!惫蠼忉屨f:“任其自然而已”?!拔锝宰匀?,故至一也?!雹喑尚⒔忉屨f:“莫之為而自為,無為也;不知所以然而然,自然也。故當是時也,人懷無為之德,物含自然之道焉?!雹嵛锸仄浔救恢?,是為自然;人守其無為之德,亦是自然。

      “人雖有知,無所用之,此之謂至一。”知的最高境界不是“知”的最高使用,而是“知”的不使用。《老子》第七十一章說:“知不知,上;不知知,病。”⑩呂惠卿曰:“道之為體,不知而能知者也。知其不知,而以不知知之,知之至者也,故曰知不知,上。雖知其不知,而以知知之,則其心庸詎而寧乎?故曰不知知,病?!?11)知“不知”之知,進而不用“知”,這才是“知”的最高境界。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虧也。(《齊物論》)

      “知”的最高境界是“以為未始有物”,是目中無物、不用心、不用知;“其次以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封”是界限、區(qū)分、差別?!拔词加蟹狻?,是對物不作區(qū)分,不作辨別;“其次以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拔词加惺欠恰?,是不對事物作是非然否的區(qū)別與判斷。

      人類最初的狀態(tài)是一“莫之為而常自然”的狀態(tài),是“人雖有知”,而“無所用之”的“至一”的狀態(tài),是人的精神“淡漠”的狀態(tài)?!按孪滤?,及燧人、伏羲始為天下,是故順而不一。”及燧人氏、伏羲氏為天下,德始下衰,其標志是“順而不一”。成玄英曰:“燧人始變生為熟,伏羲則服牛乘馬……澆淳樸之心,散無為之道。德衰而始為天下,此之謂乎!是順黎庶之心,而不能混同至一也。”(12)林希逸曰:“知有理之可順,則其純一者已離矣,故曰‘順而不一’?!?13)“不一”是有了區(qū)分、辨別、用知的心,而不再“至一”如如?!暗掠窒滤?,及神農(nóng)、黃帝始為天下,是故安而不順?!鄙褶r(nóng)、黃帝之時,德又下衰,其標志是“安而不順”。成玄英曰:“神農(nóng)有共工之伐,黃帝致蚩尤之戰(zhàn),祆氣不息,兵革屢興。是以誅暴去殘,吊民問罪,茍且欲安于天下,未能大順于群生者也?!?14)“安而不順”,是為安邦治國而不順應民眾自然純樸之心?!暗掠窒滤ィ疤?、虞始為天下,興治化之流,梟淳散樸,離道以善,險德以行,然后去性而從于心?!碧茍颉⒂菟粗畷r,德又下衰,興治國化民之術(shù),背離自然之性,以文博為飾。成玄英曰:“離虛通之道,舍淳和之德,然后去自然之性,從分別之心?!?15)自此,“民始惑亂”。

      老子提倡無為而治,莊子進而連“治”亦反對,反對治國化民。在莊子看來:

      聞在宥天下,不聞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宥之也者,恐天下之遷其德也。天下不淫其性,不遷其德,有治天下者哉?昔堯之治天下也,使天下欣欣焉人樂其性,是不恬也;桀之治天下也,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是不愉也。夫不恬不愉。非德也;非德也而可長久者,天下無之。(《在宥》)

      “聞在宥天下,不聞治天下。”“在”是自在,“宥”是寬恕。之所以提倡“在”,是因為擔心天下之人“淫其性”;之所以提倡“宥”,是因為擔心天下之人“遷其德”。堯治天下,天下之人“欣欣焉”而“不恬”,即不淡漠;桀治天下,天下之人“瘁瘁焉”而“不愉”,即不歡娛。堯與桀,其所為相反,而其使人背離自然恬淡的本性,卻是一樣的。所以,當有人提出如何治天下的時候,莊子一般是反對的。

      天根游于殷陽,至蓼水之上,適遭無名人而問焉,曰:“請問為天下?!睙o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問之不豫也!予方將與造物者為人,厭則又乘夫莽眇之鳥,以出六極之外,而游無何有之鄉(xiāng),以處壙埌之野。汝又何帛以治天下感予之心為?”又復問,無名人曰:“汝游心于淡,合氣于漠,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而天下治矣?!?《應帝王》)

      在莊子看來,“順物自然”,以淡漠的情懷和心態(tài)對待一切,天下自然安寧?!肮胖蔚勒?,以恬養(yǎng)知。生而無以知為也,謂之以知養(yǎng)恬。知與恬交相養(yǎng),而和理出其性?!?《繕性》)治道的根本其實不是治,而是“養(yǎng)”,是養(yǎng)護,“以恬養(yǎng)知”,“以知養(yǎng)恬”。

      “知”的使命與作為恰恰是不作為,是養(yǎng)護、維護原始的自然而恬淡的本性。

      黃帝立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聞廣成子在于空同之上,故往見之,曰:“我聞吾子達于至道,敢問至道之精。吾欲取天下之精,以佐五谷,以養(yǎng)民人。吾又欲官陰陽以遂群生,為之奈何?”廣成子曰:“而所欲問者,物之質(zhì)也;而所欲官也,物之殘也。自而治天下,云氣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黃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而佞人之心翦翦者,又奚足以語至道!”(《在宥》)

      黃帝為天子,向廣成子請教“至道之精”,廣成子認為黃帝不足以語至道。因為至道的根本是自然,而黃帝之所作所為,卻有悖于自然。

      意而子見許由,許由曰:“堯何以資汝?”意而子曰:“堯謂我:汝必躬服仁義而明言是非。”許由曰:“而奚來為軹?夫堯既已黥汝以仁義,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將何以游夫遙蕩恣睢轉(zhuǎn)徙之涂乎?”(《大宗師》)

      “黥汝以仁義”,“劓汝以是非”。教人以“仁義”、“是非”,是要教人知善、為善,而仁義、是非之觀念一旦形成,就像人的臉上刻了字,人的鼻子被割掉一樣,再也不能回到之前的狀態(tài),也不能回到原來自然、純樸的狀態(tài)?!翱樞杂谒讓W,以求復其初;滑欲于俗思,以求致其明:謂之蔽蒙之民?!?《繕性》)企圖通過學習與修為,以回復到原始的狀態(tài),那更是不可能的,求知、求學,只會使人離原始狀態(tài)愈來愈遠。呂惠卿曰:“繕性于俗,其患常在益生而失其初,而又俗學以求復之,則滋遠矣;滑欲于俗,其患常在趣舍,以雜其明,而又思以求致之,則滋昏矣?!?16)人本來是自然、是明,通過學習而求自然、而求明,只能是愈發(fā)不自然、愈發(fā)不明。

      三、情感狀態(tài)的“自然”

      “自然”不僅是一種存在狀態(tài),一種精神狀態(tài),也是一種情感狀態(tài)。

      惠子謂莊子曰:“人故無情乎?”莊子曰:“然?!被葑釉唬骸叭硕鵁o情,何以謂之人?”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惡得不謂之人?”惠子曰:“既謂之人,惡得無情?”莊子曰:“是非吾所謂情也。吾所謂無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內(nèi)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被葑釉唬骸安灰嫔?,何以有其身?”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無以好惡內(nèi)傷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倚樹而吟,據(jù)槁梧而瞑。天選子之形,子以堅白鳴?!?《德充符》)

      作為一種情感狀態(tài)的“自然”,表面看來即是“無情”。但此“無情”不是無一切情,而是無“物之情”?!叭酥兴坏幂?,皆物之情也。”(《大宗師》)“物之情”即是對于外在之物所具有的依戀、依賴之情。莊子曰:“吾所謂無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內(nèi)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薄安灰院脨簝?nèi)傷其身”,是不受外在事物的干擾,而仍繼續(xù)保持情感之自然。

      夫恬淡寂漠,虛無無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質(zhì)也。故曰:圣人休休焉則平易矣。平易則恬淡矣。平易恬淡,則憂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故其德全而神不虧。故曰:圣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靜而與陰同德,動而與陽同波。不為福先,不為禍始。感而后應,迫而后動,不得已而后起。去知與故,遁天之理。故無天災,無物累,無人非,無鬼責。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思慮,不豫謀。光矣而不耀,信矣而不期。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神純粹,其魂不罷。虛無恬淡,乃合天德。故曰:悲樂者,德之邪也;喜怒者,道之過也;好惡者,德之失也。故心不憂樂,德之至也;一而不變,靜之至也;無所于忤,虛之至也;不與物交,淡之至也;無所于逆,粹之至也。故曰:形勞而不休則弊,精用而不已則勞,勞則竭。水之性,不雜則清,莫動則平;郁閉而不流,亦不能清;天德之象也。故曰:純粹而不雜,靜一而不變,淡而無為,動而以天行,此養(yǎng)神之道也。(《刻意》)

      “恬淡寂漠,虛無無為”,是道德的本然狀態(tài),是人精神的本然狀態(tài),也是自然的狀態(tài)。能保守這樣本然而自然的狀態(tài),“憂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由此而“德全”,而“神不虧”;由此,“虛無恬淡,乃合天德”。破壞虛無恬淡的本然而自然的狀態(tài),一定是有問題的。所以,“悲樂者,德之邪也;喜怒者,道之過也;好惡者,德之失也?!鼻f子還曾說:

      且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亂目,使目不明;二曰五聲亂耳,使耳不聰;三曰五臭薰鼻,困惾中顙;四曰五味濁口,使口厲爽;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飛揚。此五者,皆生之害也。(《天地》)

      過度的情感、夸張的情感,是不自然的情感,同時也是有害的情感,是要屏除的情感。自然的情感一方面是不夸飾的情感,是自然流露的情感,同是也是真實的情感。

      孔子愀然曰:“請問何謂真?”客曰:“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真悲無聲而哀,真怒未發(fā)而威,真親未笑而和。真在內(nèi)者,神動于外,是所以貴真也。其用于人理也,事親則慈孝,事君則忠貞,飲酒則歡樂,處喪則悲哀。忠貞以功為主,飲酒以樂為主,處喪以哀為主,事親以適為主。功成之美,無一其跡矣;事親以適,不論所以矣;飲酒以樂,不選其具矣;處喪以哀,無問其禮矣。禮者,世俗之所為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貴真,不拘于俗。愚者反此。不能法天而恤于人,不知貴真,祿祿而受變于俗,故不足。惜哉,子之蚤湛于偽而晚聞大道也!”(《漁父》)

      真情感是內(nèi)在心理的真實感受,也是其不加造作的自然感受。強與真,一是勉強,一是真實;一是造作,一是自然。林希逸曰:“不精不誠,不能動人,即‘至誠感神’之意也。強哭、強怒、強親、真悲、真怒、真親,此六名甚精切。真在內(nèi)者,神動于外,言有諸中,必形諸外,神動者,精神感動于外也……真者,天命自然之理也?!?17)真是真實無偽,是不待造作而發(fā)?!岸Y者,世俗之所為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貴真,不拘于俗。”真者,無偽、無為,故其天然、自然,“圣人法天貴真”,正因其“自然”。

      《莊子》一書,“自然”一詞共8見,就存在與狀態(tài)而言共4見,已如前所述。其余4見,大體非實意用法,而是虛意用法,其意大體為“順其然而已”“順其自然而已”。

      夫至樂者,先應之以人事,順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應之以自然。然后調(diào)理四時,太和萬物。(《天運》)

      形充空虛,乃至委蛇。汝委蛇,故怠。吾又奏之以無怠之聲,調(diào)之以自然之命。故若混逐叢生,林樂而無形,布揮而不曳,幽昏而無聲。(《天運》)

      知堯、桀之自然而相非,則趣操睹矣。昔者堯、舜讓而帝,之、噲讓而絕;湯、武爭而王,白公爭而滅。由此觀之,爭讓之禮,堯、桀之行,貴賤有時,未可以為常也。(《秋水》)

      孔子曰:“夫子德配天地,而猶假至言以修心。古之君子,孰能脫焉!”老聃曰:“不然。夫水之于汋也,無為而才自然矣;至人之于德也,不修而物不能離焉。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修焉!”(《田子方》)

      “應之以自然”,“調(diào)之以自然之命”,其意均是“自然而然”的意思,“堯、桀之自然而相非”,有因時而順勢的意思,“無為而才自然”,是不勉強的意思。這些都只是“自然”一詞的實際使用,并不具有特殊的意義。

      莊子關(guān)于“自然”之論,是與他的人生論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莊子論“自然”,非是就自然而論自然,更非就自然事物而論自然,而是就人而論自然,是就人的存在而論自然。在莊子的哲學里,“自然”是一種狀態(tài),一種社會狀態(tài),一種人的存在狀態(tài),一種人的精神狀態(tài),也是一種情感狀態(tài)。這種社會狀態(tài)、人的精神狀態(tài)、情感狀態(tài),不僅是一種原初狀態(tài),是不待造作的真實狀態(tài),也是一種真美狀態(tài)。

      ①[清]郭慶藩輯、王孝魚整理:《莊子集釋》,北京:中華書局,1961年,第50頁。

      ②蔣錫昌:《老子校詁》,熊鐵基、陳紅星主編:《老子集成》第14卷,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1年,第567頁。

      ③劉笑敢:《老子古今——五種對勘與析評引論》上卷,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第210—211頁。

      ④詳見羅安憲:《論老子哲學中的“自然”》,《學術(shù)月刊》,2016年第10期,第36—43頁。

      ⑤[英]霍布斯:《利維坦》,黎思復、黎廷弼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年,第94—95頁。

      ⑥[英]洛克:《政府論》下篇,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年,第5頁。

      ⑦本文引文的黑體部分,為作者所加。

      ⑧參見[清]郭慶藩輯、王孝魚整理:《莊子集釋》,前揭書,第551頁。

      ⑨參見[清]郭慶藩輯、王孝魚整理:《莊子集釋》,前揭書,第551頁。

      ⑩人們一般將“知不知,上;不知知,病?!苯忉尀椋褐雷约翰恢?,這是高明的;不知道自己不知道,這是有問題的。這種解釋未解其中真意。因為雖然“知道自己不知道”比“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要高明,但“知道自己不知道”本身并沒有什么高明之處。不留于知,不留意于知,以不知為知而不用知,才是真正高明的。

      (11)[宋]呂惠卿:《道德真經(jīng)傳》,熊鐵基、陳紅星主編:《老子集成》第2卷,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1年,第687頁。

      (12)參見[清]郭慶藩輯、王孝魚整理:《莊子集釋》,前揭書,第551頁。

      (13)[宋]林希逸著、周啟成校注:《莊子鬳齋口義校注》,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第254頁。

      (14)參見[清]郭慶藩輯、王孝魚整理:《莊子集釋》,前揭書,第552頁。

      (15)參見[清]郭慶藩輯、王孝魚整理:《莊子集釋》,前揭書,第553頁。

      (16)[宋]呂惠卿:《莊子義集校》,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310頁。

      (17)[宋]林希逸著、周啟成校注:《莊子鬳齋口義校注》,前揭書,第25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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