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五牛圖》上并不見作者款印。

畫作及尾紙上留下的是趙孟頫、孫弘、項元汴、弘歷、金農(nóng)等十四家題記。

一、乾隆題跋《五牛圖》

乾隆酷愛書畫，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舞文弄墨的皇帝，也是書畫史的“地痞流氓”，凡是他看上的書畫，必揮筆題跋，蓋上各種大大小小的御印，留下大量的書法題跋，用現(xiàn)代時髦的說法，就是”刷存在感覺”。有人說乾隆眼花繚亂的御印影響書畫的美觀，有人說乾隆的書法造詣與漢章帝劉炟、梁武帝蕭衍、宋徽宗趙佶、高宗趙構等皇帝書家相差甚遠，書法題跋絲毫起不到畫龍點睛的作用，這沒有辦法，他是一國之君，擁有絕對的權利和資源。不管如何，乾隆酷愛《五牛圖》是事實，不然怎么會先后3次對《五牛圖》進行提拔。乾隆皇帝酷愛書畫藝術，一生吟詠搜求圖書，稽古右文樂此不疲。乾隆皇帝久慕《五牛圖》終得真跡，而且是在其壽誕之際，如同雙喜臨門，乾隆皇帝簡直是大喜過望，當即御筆題《五牛圖》卷首寫“興托春犁”4字，并書“唐史稱五牛圖”。1753年，乾隆皇帝又在《五牛圖》畫心上賦詩寫道：一牛絡首四牛閑，弘景高情想象間。舐龁詎唯夸曲肖，要因問喘識民艱。

1“興讬春犁”意思為一年之際在于春，全寄托在春天的辛勤耕犁上。

2題跋釋文：興詫春黎。唐史稱韓滉與宗人干（韓斡）相將名畫錄，謂馬牛雖目前之畜，最難為快，滉能曲畫其妙。今觀此圖，益信顧《宣和畫譜》載滉畫有《闕牛歸牧》諸圖，即趙吳興跋中所列。亦尚有四圖乃《石渠寶笈》鑒藏。惟《豐稔》一圖，近年秋甫得此卷耳，名跡良足，供幾暇清賞。要惟寓意，而不留意，豈以羅致為貴耶。乾隆壬申嘉平朔御題。

題跋釋文：此卷既入《石渠寶笈》曾題一

絕句，繼得蔣廷錫摹本，蔣故未見此卷，乃從項圣謨卷模出。者目，即用舊題韻題二絕句。第不知項卷所在，偶復得之，千余年間，后先相映，且俱入秘府，韓滉有知當深幸其不孤矣。因再疊前韻，用題項卷并書于是，以識所自：“采采相忘水石閑，黃鐘韻滿腔鳴閑。青桐居士今知勝，虎貴中郎枉慕艱。益得王羊不勝閑，千年一瞬靜披閑。居然十五牛來牧，怛亦因知穡事艱?！鼻〖仔缑洗河P。

3乾隆第三跋

釋文：是卷舊藏天籟閣項氏，項圣謨嘗有摹本，故大學士蔣廷錫未見滉真跡，因仿項摹，志虎賁中郎之慕。今得見此，當益嘆古人不可及也。今項本不知所在，而蔣畫與此卷并入《石渠寶笈》，遇合信有定數(shù)耶。既疊韻為題二絕句并錄于此：“摹本重臨退食閑，晉公真跡企思間。石渠今日同收取，考牧從知稼穡艱。云海濤翻鬧后閑，圣謨跡落有無間。張衡端是振奇士，水牯參余立語難。”蔣卷后尚書張熙題句多寓禪機，故并之。御題。癸酉（1753年）初春三希堂御筆。

4.畫卷中題詩一首：

清代國策重本抑末，重視農(nóng)桑。按照風俗，歷代皇帝每逢立春日，都要去先農(nóng)壇扶犁，曉諭天下開始春耕。民俗也有“打春牛”之說。

乾隆皇帝在五牛圖上寫道：一牛絡首四牛閑，弘景高情想象間。舐龁詎唯夸曲肖，要因問喘識民艱。

“一牛絡首四牛閑”是說《五牛圖》中的5頭牛，狀貌各異，從右至左第一頭牛在低頭食草；第二頭牛翹首向前奔馳；第三頭牛則縱趾而鳴；第四頭牛在回顧舐舌；唯有第五頭牛，它以紅繩絡頭為飾，在緩步跂行，似乎走向田頭，又仿佛耕地歸來。

“弘景高情想象間”是說，陶弘景雖為齊朝的將軍，但又以隱士身份輔助梁武帝為政的情懷，但要效仿梁朝時期陶弘景畫牛寓意歸隱山林，在后世只能是想象而已。

“舐龁詎惟夸曲肖”意思是指不要只夸贊畫家對牛的神態(tài)畫得惟妙惟肖，還需了解畫家作畫的深意。

“要因問喘識民艱”的意思是說，應該效法古代先賢丙吉多關心民生疾苦。

“問喘”的典故緣自歷史上的丙吉。

丙吉漢代魯國人，字少卿，封博陽侯。丙吉當宰相時，一天外出，逢到路上群眾斗毆，死傷在路上。做為宰相的丙吉卻一點也不過問。他的隨從人員就責怪他。丙吉又繼續(xù)前進，看到有人趕一頭牛，這只牛張開嘴吐舌頭氣喘喘的。丙吉趕忙停車，命令騎吏前往詢問：這頭牛走了幾里路？隨從人員就說：「丞相，人死了，你視而不見，牛只是喘氣，你卻注意，你真是顛倒了關心的對象吧！」也有人用這兩件事來譏笑丙吉。丙吉的回答：「人民相互打斗殺傷，這是首都長安或者地方長官應該作的職責，如何禁止、防備、捉拿壞人，年度終了，作丞相的考核他們的成績，奏請皇帝加以賞罰。

宰相不必親自處理這種小事，所以不應當急於在道路上處理。當春天的時候，太陽并不強烈，我恐怕牛只走了一段小路，就因為太熱而氣喘了。這是不是氣候冷熱異常，對牛的傷害呢？作為宰相，他的職責是治理全國性的大政，氣候是不是風調(diào)雨順，關系到全國人民的生活。所以我當然要過問?！闺S從聽了，知道丙吉是一位識大體的人物，終於認同丙吉的行為。畫中一片原野，煙霧迷漫山樹之間，丙吉作指點問話，拱手站立牛旁回答的是農(nóng)民，這與上面的史書上記錄有所差別，畫把它改成由丙吉親自問答，顯得故事更加親切。

元代的趙孟頫在圖后的題跋中認為韓滉此圖意在效梁朝陶弘景畫牛寓意的故事。而乾隆在圖上提詩中寫道：“一牛絡首四牛間，弘景高情想象間；舐龁詎唯夸曲肖，要因問喘識民艱?！笨梢?/span>看出乾隆認為《五牛圖》并不是說陶弘景之事，而是意在表現(xiàn)漢代賢臣丙吉關心民間疾苦，路見牛喘而致問的典故。乾隆的這個有點源于他自己所處的地位和立場。

二、趙孟頫三次題跋

趙子昂是元代著名書法家、畫家、詩人，與歐陽詢、顏真卿、柳公權并稱“楷書四大家”。趙子昂有幸獲得《五牛圖》之后，對其珍愛至極，經(jīng)常在家中觀賞研究，并先后3次進行題跋，題跋所用的書體為行楷，結體嚴整、筆法圓熟，字體遒媚秀逸，這是他一貫的書寫風格。

題跋釋文：

1.趙孟頫行楷跋文：余南北宦游于好事家見韓滉畫數(shù)種。集賢官畫有《豐年圖》、《醉學士圖》最神。張可興家《堯民擊壤圖》。筆極細。鮮于伯幾家《醉道士圖》與此五牛皆真跡。初。田師孟以此卷示余。余甚愛之。后乃知為趙伯昂物。因讬劉彥方求之。伯昂欣然輟贈。時至元二十八年（辛卯，公元一二五一）七月也。明年六月。攜歸吳興重裱。又明年。濟南東倉官舍題。二月即望。趙孟頫題。

趙孟頫行書重題

2.右唐韓晉公《五牛圖》，神氣磊落，稀世名筆也。昔梁武欲用陶弘景，弘景畫二牛，一以金絡首，一自放于水草，梁武嘆其高致，不復強之。此圖殆寫其意云。子昂重題。

3.此圖仆舊藏，不知何時歸太子書房，太子以賜唐古臺平章，因得再展，抑何幸耶！延祐元年三月十三日，集賢侍讀學士正奉大夫趙孟頫又題。

三、孔克表題跋《五牛圖》

孔克表（1314-1386），字正夫，平陽人，孔子的后代（五十五世孫），元代歷學家，歷任鎮(zhèn)江路錄事、瑞安州判官、永嘉縣尹等職?？卓吮眍}跋《五牛圖》用的是行楷書書體，結體嚴謹，字橫規(guī)整，筆畫細膩精致，韻豐味弄，具有極高的欣賞價值。

題跋釋文：善相馬者，不于驪黃牝牡，而于天機，余謂觀畫亦然。海虞鄒君君玉示余《五牛圖》，有歩者齕者縱跱而鳴者，顧而舚者翹首而馳者，其天矣，機之妙，宛若見之于東皋西壟間，亦神矣哉。吳興趙文敏公以為唐韓晉公所畫，品題再三，至稱為希世名筆，蓋有得于此，君其寶之。至正十二季春二月七日，魯孔克表跋。

四、項元汴題跋《五牛圖》

項元汴（1525-1590），字子京，號墨林，別號墨林山人、墨林居士、香嚴居士、退密庵主人、退密齋主人、惠泉山樵、墨林嫩叟、鴛鴦湖長、漆園傲吏等，浙江嘉興人，明代著名收藏家、鑒賞家。項元汴題跋《五牛圖》僅有3句話24字，用小行楷書學，寥寥數(shù)字，依然掩飾不了其深厚的書法造詣和精湛的書寫技藝。

題跋釋文：唐韓晉公滉《五牛圖》，元趙文敏三跋，明墨林山人項元汴真賞。

五、姚世鈺題跋《五牛圖》

姚世鈺（1695-1749），字玉裁，號薏田，浙江歸安人。姚世鈺淡薄名利，喜歡游山玩水，結交朋友，與金農(nóng)、厲鶚等人是莫逆之交。其一生窮困窮困潦倒，但雅興不減，詩文清雋高潔，學問極高，著有《孱守齋遺稿》《清史列傳》等。其題跋《五牛圖》用的是小楷書體，小楷筆畫精致，字字珠璣，水平極高。

題跋釋文：乾隆己未（1739年）中秋，錢塘金農(nóng)、歸安姚世鈺同觀于桐鄉(xiāng)汪氏求是齋。世鈺記。

六、金農(nóng)題跋《五牛圖》

金農(nóng)（1687-1763），字壽門、司農(nóng)、吉金，號冬心先生、稽留山民、曲江外史、昔耶居士、壽道士等，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其工詩文，精書法，擅繪畫，為清代書著名書畫家，位列“揚州八怪”之首。金農(nóng)題跋《五牛圖》用的是其獨特的“漆書'，字體扁平古樸，兼融有楷、隸體筆法體勢，韻味無窮。

題跋釋文：丙寅（1746年）嘉平月，與西湖僧明中再觀于求是齋。愈見愈妙，真神品也?；羯矫窠疝r(nóng)又記。

七、蔣溥題跋《五牛圖》

蔣溥（1708-1761），字質(zhì)甫，號恒軒，江蘇常熟人，清代著名“官藝雙馨”的紅頂藝人，乾隆年間官至東閣大學士兼戶部尚書，其善畫花卉，為蔣派花鳥畫藝術的重要代表，也是清代知名畫家。蔣溥題跋《五牛圖》用的是行書，行筆遒勁靈動，行運流水，令人賞心悅目。

釋文：千載流傳詎等閑，五牛初本出人間。戴張入寶出能手，對此應知下筆艱。臣蔣溥恭和。

八、汪由敦題跋《五牛圖》

汪由敦（1692-1758年），初名汪良金，字師苕，號謹堂，又號松泉居士，安徽休寧人。汪由敦為乾隆年間朝廷大臣，官至吏部尚書，其學問淵深，文辭雅正，擅長書法，也是清代著名“官藝雙馨”的紅頂藝人。其運用行署題跋《五牛圖》，行筆遒勁有力，瀟灑靈動，底蘊深厚，造詣不凡。

題跋釋文：釋軛懸犁轤放閑，傳神寓意尺圖間。楏胎盡許夸能事，慘澹何如創(chuàng)格艱。臣汪由敦恭和。

九、裘日修題跋《五牛圖》

裘日修（1712-1773），字叔度，江西新建人，任兵、吏、戶、倉埸等部尚書，任禮、工、刑各部。其題跋《五牛圖》用的是楷書，字體嚴整有序，筆畫剛健遒勁，如刀似劍，力透紙背，令人贊嘆。

題跋釋文：考牧成圖袖手閑，一千年尚在人間。后來名輩誰方駕，常念良工意匠艱。臣裘日修恭和。

十、觀保題跋《五牛圖》

觀保（?-1776），字伯容，號補亭，索綽絡氏，清滿洲正白旗人，乾隆年間朝廷大臣，官至禮部尚書、授左都御史。其擅詩詞，工編修，著有《補亭詩稿》和《界亭》、《荊門曉霽》、《山居》等詩詞。觀保運用行書題跋《五牛圖》，書法清雅秀麗，圓潤流暢，韻深意濃，令人心曠神怡。

題跋釋文：江南坐鎮(zhèn)想清閑，讬與常留桑拓間。飲龁自余苚放意，野黎縹軛搃忘艱。臣觀保恭和。

十一、董邦達題跋《五牛圖》

董邦達（1696-1769），字孚存、爭存，號東山、非聞，浙江富陽人，乾隆年間朝廷大臣，官至禮部尚書。其工于繪畫，精通書法，尤其擅長篆、隸書，為清代著名書畫家，與董源、董其昌并稱“三董”。董邦達題跋《五牛圖》采用隸書書寫，隸書頗具漢碑之韻味，法度嚴謹，端莊古雅，貌豐骨勁，雍容大氣。

題跋釋文：移鎮(zhèn)猶余飛墨閑，宛然犁影夕陽間。幽風圖就關民俗，想見田家穡事艱。臣董邦達恭和。

十二、錢維城題跋《五牛圖》

錢維城（1720-1772，初名辛來，字宗磐，一字幼安，號紉庵、茶山，晚號稼軒，江蘇武進人，乾隆年間朝廷大臣，，官至刑部侍郎。其其多才多藝，擅長山水畫、詩詞和書法，為清代著名的內(nèi)廷畫苑領袖、書畫家。錢維城題跋《五牛圖》用的是行楷書體，書法結體嚴整，行筆沉穩(wěn)，著墨精妙，書風端莊雅樸，給人如浴春風的享受。

題跋釋文：二韓揮翰盡神閑，牛馬專家伯仲間。畫肉徒資杜陵誚，固知不及畫牛艱。臣錢維城恭和。

十三、金德瑛題跋《五牛圖》

金德瑛（1701-1762），字汝白，號檜門，浙江仁和(今浙江杭州)人，清代狀元，歷任右庶子、太常寺卿、江西、山東及順天學政、左都御史等官職。其工書法，好戲曲。

題跋釋文：春藤耕后綠寬閑，宛在坡平草軟間。飯罷誰人歌扣角，來思還念一犁艱。臣金德瑛恭和。

十四、錢汝誠題跋《五牛圖》

錢汝誠（1722-1779），字立之，號東麓，浙江嘉興人。清代官員，歷任兵部左侍郎、順天府府尹、戶部左侍郎、刑部左侍郎等職。其擅長文學、繪畫。

題跋釋文：貢使初回列戟閑，早圖豐年龜田間。轉(zhuǎn)輪戎馬重為此，尚憶春黎粒食艱。臣錢汝誠恭和。

文后

解讀一件作品千人千面，趙孟頫引用了梁武帝于陶弘景之間的典故，用以表達致仕的愿望。乾隆帝以“要因問喘識民艱”更多的將《五牛圖》與農(nóng)業(yè)相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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