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女兒的幫助下，白菲錦沒用多長時間就喂完了豬，燒開了洗臉水，在飯做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扯開嗓子從堂外喊沒起床的孩子們快點起床、洗臉，準備吃飯。

其實此時除了大喜，幾個女兒都起來了，今天輪五女兒喜梅疊被子，她幾乎把一炕破破爛爛的被子都整整齊齊垛在后炕的墻下了，弟弟大喜卻還不起來，五姐喊他一聲他打個滾兒，就這樣左滾一下右滾一下，嘴里嘟嘟囔囔著不起來，喜梅生氣了，提高嗓門怒吼起來:“圪泡，太陽照了屁股蛋日上了，再不起揭你兔子紅棍呀！媽——你懶大喜不起了，你管不管？”說完一生氣把大喜身上的被子“嘩”地一下掀走了，大喜眼也不睜，身子蜷縮了幾下之后，突然開始一邊胡亂踢騰，一邊罵罵咧咧叫喊起來:“這個愣拿糕，爺說再睡一會兒，你死呀？沒完沒了地叫喝，要不是挨球呀？”這話正被剛進家的母親聽見，本來這些日子白菲錦對兒子大喜就很生氣，聽見他這樣罵他五姐，無名火再一次燃燒起來，從炕沿邊拿起笤帚疙瘩，不由分說照著大喜屁股就是兩下，“槍崩貨，越來越不像話了，啥話你也能說出來？嗯，你用啥話罵你五姐了？老娘算瞎枯眼了，咋就心疼出這么個王八羔子？”
常言道:生鬼也怕惡人。大喜大約是感覺到母親這些日子突然在自己面前變得厲害起來了，還真有點怕，“蹦”地一下翻身起來，赤著屁股蜷縮到了墻角，喜梅揪起大喜的褥子一抖，折起來放在了蓋窩垛的最頂處，白菲錦拿起雞毛撣子一邊探著掃炕，一邊氣狠狠地嘮叨著:“今天誰也別管他，叫那兔子赤叾子晾著，咱們吃飯……”

今天是大喜出生以來第二次挨母親的揍和罵，起先他還惱唇圪撅嘴地生著氣，妄想像以往一樣全家人都低三下四地來哄順，這個親格兒，那個虎蛋地叫他，結(jié)果這次直到飯端了當炕，父母和姐姐們圍坐了一圈都要動筷子了，也沒人操尿他，才磨蹭著胡亂地開始穿衣服，由于氣昏了頭腦，不時把褲腿套錯，背心反穿，之后就是一通惡狠狠地掇打，這燒筋捕挒的一番折騰把全家人都逗笑了，他也想笑但還是努力地惱著，跑到緊挨著的四姐和六姐身邊，左一膀子，右一屁股，擠開一個縫隙，一叾子坐了下去，拉過咸菜盆子，一筷子夾了盆子里的一半咸菜，板著面孔“嚓呼、嚓呼”地嚼了起來，二姐忍不住說了一聲:“大喜愣了！”他拔長脖頸回敬道:“你才愣了，你們一家都是愣圪泡！”惹得全家人再一次哄堂大笑起來。

趁著這個暫時高興起來的機會，大喜父親問大喜道:“大喜，你以后做啥呀？就這樣不念書在村里瞎害呀？”大喜瞟了父親一眼說:“莫非是我不念書了？那是人家老師不要了。”“如果你想念，好好念，咱們再想想辦法，換個地方念它，行不行？”“念書有啥意思？快不想念球它了。你給我拿牛換個馬哇，我每天放馬呀！”“不行，這書必須念！叫你害淘的六個姐姐連學校是個啥地方也不知道，大字不識一個，你倒好？說不念就不念了，說了你的了，還沒說我的了，非念不行！”白菲錦把臉拉得像62鞋底一般，一本正經(jīng)地命令道。

“我反正啥也不會，念也是個瞎球念。還不如省下錢攢起來等的娶媳婦哇。”大喜嘴里嘟囔著。“念成書還愁個媳婦了？到時候可有好女女了，唉！看你那個相份哇么，就這么點理想？”二姐失望地插了一句。“早知道你不想念，我們也給念它幾天，為了你，我們一天學校門也沒登，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們幾個姐姐嗎？”四姐狠狠地剜了一眼大喜說。“那莫非是我不讓你們念書？那大概是大和媽不讓你們念哇。”“還不是因為家里窮，你捏是男的，全家人勒緊褲帶給你克攢錢，讓你給家里面爭氣了哇。你卻一點情也不領(lǐng)。”三姐也開口了。大喜被眾人懟得面紅耳赤，大聲嚷嚷起來:“行了，行了，快別說啦，那到哪里念去呀？”“今天就讓你大到你大姐那里眊一眊，到她們大隊學校插班哇，吃住就在你大姐家，我們半個月去看你一次，行不行？”母親看看大喜終于松了口，還有希望送到學校，說話的語氣也變了。“給大去念個哇，你看你不念書，成天和二斜眼混在一塊，時間長了可要學灰了，人家少媽沒老子就那樣了，遲早也是個碰六號門，你莫非也準備那樣呀？到時候怕有錢也找不下個媳婦了。”父親趁熱打鐵也參與到了勸說大喜回歸學校讀書的行列。“那就再給我買個新書包和新鉛筆盒，每天給我一塊錢的零花錢，你們半個月去看我一次。”“好好好，行行行，這個要求能達到。”母親看到把大喜的工作做通了，沒等大喜話音徹底落下就高高興興地答應(yīng)了。“老沒吊，那你今天就不要到地里啦，吃完飯早早去喜蓮家去哇，讓二奎領(lǐng)上尋尋捏校長，看看大喜能不能念？”
這時，大喜一家的早飯還沒有吃完，二斜眼就一陣風似地跑進了院，趴在窗戶上鬼眉溜眼地向里張望，看看沒人搭理，就用手指“噔噔噔”地敲起了玻璃，大喜返頭一看，二斜眼不是使眼色就是做手勢，大概意思是有事情讓大喜快點出來，大喜用手指指飯碗，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二斜眼等一會兒。這一切都讓大喜母親盡收眼底，忍不住對著窗外的二斜眼大聲呵斥道:“大喜不玩去了，今天出門呀，你快滾得遠遠的，以后不要來找大喜！”二斜眼顯然被大喜媽罵惱了，很生氣地扭頭就走，臨離開的時候，把大喜家扣在窗臺下的一只鐵桶一腳踹到了當院，發(fā)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大喜父親罵了一句:“你看這種灰圪泡，以后還能成個好人了？唉！大喜以后可不能和他再混淘了啊……”【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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