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段子:這是比較典型的人鬼共處時空的故事。這種故事及其變種類型使我們對宋代時空有了一個復雜多樣的認識。相比較而言,我們此刻的時空卻顯得單一而乏味,有一種低版本化的感覺,這么說也許還引人不快呢 【原文】 宣和三年,京師富子任迥,因游春獨行,至近郊酒肆少憩,樂其幽雅,未即去。店姥從中出,回顧呼語曰:“吾夜分乃還,宜謹視家舍。”即去。迥竊望幕內(nèi),一女子絕妖冶,心殊慕悅,而難于言。 女忽整容出,盼客微笑,服飾雖不華麗,而潔素可愛。迥招與坐,以言挑慰。女曰:“吾母赴村中親舍宴席,家無一人,止妾獨身耳?!卞男纳窳魇幉唤炜v言調(diào)謔,命酒同飲,相攜繾綣。 薄暮而姥歸,入門,見迥在內(nèi),忿然作色曰:“吾女良家處子,汝何敢無禮相污?”迥無辭以答,但泣拜引罪。久之,姥忽易怒為笑曰:“汝既犯吾女,無奈矣,當遂為吾婿,則可解,不爾,則縛送官矣?!卞乃技何慈?,又畏成訟,唯而從之。姥曰:“若爾,無庸歸,少留旬日,吾自遣信封報爾父母?!庇谑撬熘C伉儷。夫婦間殊愜適,惟防禁甚密,母子更迭守視,不許出中門,但兀坐飽食而已。 一夕未寢,連聞扣戶聲,姥啟扉,有男子婦女二三十輩,扶攜而來,有得色,言曰:“城內(nèi)某坊某家,今夜設(shè)大筵,宜往赴約?!崩押襞?,而指迥告眾曰:“奈此郎何?”或曰:“偕往何害怕?”乃空室而出。迥深憂疑之,而弗敢問。 俄頃,到城門,門閉已久,眾藉藉謀所以入。姥聳身穿隙而進,眾與迥隨之,皆無礙。及至市,燈燭販鬻與平日不殊。到所謂某家,方命僧施法食三大斛,眾拱立環(huán)繞,爭搏取恣食,至于攘奪。迥駭曰:“吾許時乃為鬼婿耶!”始大悟,挺身走入佛座下,跧伏不動。望視同來者,詭形怪狀,皆鬼也。競前挽使回,迥不應。姥與女眷眷不忍釋,至互相詆悔,流涕唾罵,乃去。 天將曉,此家屏當供器,見而驚曰:“有奇鬼在此?!比』鹫罩?,迥出,具道本末。迨旦,送之歸家。家人相視號泣曰:“一去半年,無處尋訪,以為客死矣?!闭{(diào)治數(shù)日,乃復人形。徐驗故處,但荒榛蔓草耳。 【白話語音文字版】 北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年),京師(東京汴梁、河南開封)富家子任迥一人出城春游,走到近郊的一個酒館兒,走累了,看到此地環(huán)境清雅,于是進去小憩。店中老太隨即出門,她一邊走一邊回頭跟門簾子里的人說:“我夜里才回來,你要好好看家?!闭f完,這老太就走了。任迥回頭看門簾子里有個女孩,長的很妖冶漂亮,心里很喜歡。 任迥在外閑坐,女孩兒在里邊整理收拾片刻就出來了。她挺親切的,雖然穿著不很華麗,但是打扮素雅可愛,服裝干凈整潔。任迥招呼她過來一起坐。女孩挺大方,就坐在任迥旁邊了,任迥用語言挑逗她,語言挺放肆的,女孩說:“我母親到村里親戚家吃席去了,家里就我一個,沒別人?!边@么一說,任迥不禁春心蕩漾,他說:“你給我拿點酒吧,咱們一起喝。”兩人一邊喝酒,任迥不斷用語言挑逗女孩,免不了動手動腳。 黃昏時分,老太太回來了,她一進門看見任迥還在,屋里的氣氛不對,老太太生氣了,說:“你干嘛呢?我們可是良家婦女,這孩子還沒找人家呢!你怎么這么無禮呀,還動手動腳的!”任迥無言以對,只能在那兒哭,同時下拜說:“我錯了,對不起!”老太太不斷指責任迥,說著說著,本來滿臉怒容的老太太忽然笑了,她說:“你既然已經(jīng)欺負我們女孩,現(xiàn)在也沒辦法了,除非你做我女婿,這樣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否則我就把你扭送到官府去!”任迥一想,他也沒娶妻呢,又怕打官司,當時就答應了。老太說:“那這樣,你也別回去了!就住在這兒吧!過十幾天,我找人給你父母送信兒去。”任迥一聽就答應了,于是他跟女孩住一起了,兩人關(guān)系特別好,很親密,很親熱。但有個問題,這家里的老太和女兒對任迥看得很嚴,不讓他走,兩個女人輪流值班,連家里的中門都不讓他出。每天就是讓任迥在家里吃喝,待著。 有天晚上,還沒睡覺,任迥忽然聽到外邊“啪啪啪”的敲門聲。老太把門打開,門外站著二三十男男女女,他們臉上有得意之色,說道:“城里某街某巷一個大戶人家今天晚上要大排筵宴,我們最好一塊兒去赴約?!崩咸泻襞畠阂粔K兒走,女兒指著任迥問:“他怎么辦?”女孩是征求大家意見。有人說:“帶他一起去吧!”于是任迥就跟著這些人出了家門。任迥心憂,搞不清這幫人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敢多問。 沒過多久,他們來到城門外。因為天晚,城門已關(guān)。這幫人就商量怎么進去。就在此時,那老太一聳身,竟從城門縫隙鉆進去了,她一進去,其他人也跟著進去了,任迥也跟著進了城門,這城墻對他是沒阻礙的。到了城里,看這市面上燈火輝煌,做買賣的跟平時也沒什么兩樣,這行人繼續(xù)往前走,來到某大戶人家。到了以后,任迥發(fā)現(xiàn),原來是僧人在那兒“施食”做法會。只見僧人們抬著三大斛(一斛等于十斗)的東西給這些人(實際是“鬼”)吃,開始這幫人旁邊站立等待。等僧人把東西放那兒了,說:“開吃吧!”這幫人兇相畢露,沖上去又搶又抓,完全沒有吃相,還打起來了。這狀態(tài)把任迥嚇壞了。這時候他明白了:原來是給鬼家做了女婿! 任迥明白以后趕緊跑到佛像座位底下,這時候回頭再看那二三十個“人”,他們的形象都變了,原來都是奇形怪狀的惡鬼!這些人看見任迥還往外拽他,招呼他:“走,去吃??!”任迥不搭理他們,老太和女兒也來了,她們還戀戀不舍呢,不想讓任迥離開,后來這兩人就互相詆毀、指責。一會兒還痛哭流涕,互相謾罵。折騰半天,這幫人最后才走。 這時候,天快亮了,做施食法會的這家人在法會結(jié)束以后要收拾場地,此時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任迥!大家驚呼:“這兒有一個‘奇鬼’!”人們舉著火把一照,任迥就出來了,出來以后,他還能說人話,他跟這家人說了自己怎么回事兒。等天大亮了,這家就把任迥送回他家去了。 任迥回家以后,家里人都哭著說:“你去哪兒啦?這一下半年沒地方兒找你,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呢!”后來任迥在家里調(diào)養(yǎng),幾天以后,逐漸恢復成人形了。等完全恢復后,他又到原來那小酒館的地方去看看,到那兒以后發(fā)現(xiàn),那里四面荊棘、一片荒草,根本沒有那個小酒館。 【祥宏點評】:《夷堅志》有類似的故事,說某人不經(jīng)意中進入了一個“鬼”的世界,跟“鬼”們共處了時空,后來又從那個時空回到現(xiàn)實生活。故事中的這些鬼聽說某家大排筵宴,實際是人家要搞一個“施食”法會;法會結(jié)束以后,那家人看到任迥驚呼“奇鬼”,說明任迥的形象已經(jīng)變的不太像人了,在人家眼里是一個“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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