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沒了媽

文/胡婷

母親是家中女孩當(dāng)中最小的一位，17歲那年經(jīng)人介紹，認(rèn)識了我的父親，從此便遠離家鄉(xiāng)嫁作人妻。

母親老家與父親家隔了一條大河，137公里的距離。母親家里有地，有牛。聽父親說，母親當(dāng)時還算的上是位富家之女呢。而父親只是一個擁有一條破船的打魚仔，據(jù)說那破船還是母親與父親結(jié)婚后分家得的。所以這門婚事當(dāng)時姥姥是不同意的，母親和姥姥鬧了好長一段時間，離家出走，絕食之類的事母親不知使用了多少次。拗不過母親，最終姥姥還是同意了。

那年計劃生育管的嚴(yán)，可爺爺?shù)娜齻€兒子中沒有生下一個男孩，對于當(dāng)時的人來說沒有男孩會被左鄰右舍的唾沫星子淹死的。爺爺很生氣，甚至當(dāng)著母親的面說“天要絕我，我老李家這輩子沒燒高香。”母親本就是倔強的性子，冒著犯法的危險還是生下了我弟。

記憶中母親與姥姥交流不多，除了逢年過節(jié)很少去姥姥家。那年家中借錢把小破船換成了大一點的船，母親與父親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收網(wǎng)，然后趕個早市企圖賣個好價錢。那會兒最大的姐姐也才是個4歲的孩子，家中無人照顧，母親分家時便與奶奶鬧的不愉快，年輕氣盛的母親決對不會讓奶奶來帶我們的。十分了解母親的姥姥不顧姥爺?shù)姆磳?，決定過來幫母親照顧我們。

那天父母去市場賣魚，突然刮起大風(fēng)，烏云籠罩著天空,到處一片昏暗，海浪翻涌，船被海浪拍打著搖搖晃晃。還不太熟悉船上生活的姥姥，一腳踏空跌入河中，好在后來父親及時趕到。自那日起，姥爺和舅舅姨姨們都極力反對姥姥來我們家，最后母親讓舅舅強行把姥姥接回去了。臨走時姥姥要把我們接過去照看，那次意外把母親嚇得不輕，她不敢再麻煩姥姥。

“你這丫頭怎么那么倔，我是你媽??！”姥姥生氣了，對著母親大喊。于是我們跟著姥姥去了她哪兒，直到開始上學(xué)才被父親接回家。

后來姥爺突然去世，舅舅也結(jié)婚去了外地，諾大的房子只有姥姥一人。

每逢暑假我們就被母親接到姥姥家，姥姥總是把大家給她買的補品，過年時候的禮品留到暑假給我們吃。隨著時間的推移，家鄉(xiāng)發(fā)展變得迅速起來，可姥姥的家好像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一如既往既往的平房，偶爾下雨屋內(nèi)還會漏雨，燒飯用的仍然是灶臺，甚至連街道都在幾公里之外。姐姐年齡稍大一些，對姥姥家也變得挑剔，整天和母親抱怨，嫌廁所臭，房間熱，沒有同齡的小孩可以一起玩……母親讓姐姐別告訴姥姥，可姐姐實在忍不住了，沖著正要做飯的姥姥大叫。

“那袋子里的米都生蟲了，沒法吃的?！?/span>

那天姥姥如同犯了錯誤被大人教訓(xùn)的小孩，不敢說話。后來我們?nèi)ニ莾海牙鸭业拿卓偸切碌?，剛剛買的。那會兒母親給的零花錢很少，常常是我們才去姥姥家兩天錢就被花的一點都不剩。姥姥會偷偷把兒女給她的錢給我們，不讓我們和母親說。

“你媽也不容易，別總是問你媽要錢，姥姥一老太婆要那么多錢也沒用，以后沒錢姥姥給?！蹦菚r候去姥姥家聽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個。

母親，就是那個不管你當(dāng)了多少孩子的媽，多大年紀(jì)，仍然心痛你，把你當(dāng)成孩子的人。姥姥把對母親的愛悉數(shù)給了我們，勇士一般的保護著自己的孩子。

我們是不喜歡去姥姥家的，沒有父母，沒有一塊玩的小伙伴，甚至連看個電視也是一群人去村里有電視的家中擠著看并不感興趣的節(jié)目。所以通常都是我們剛來姥姥家一個星期就鬧著回家，天天在屋里等著開著摩托的父親，吵著讓姥姥打電話給母親。最后一次從姥姥家回家時，母親讓我們再呆幾天陪陪姥姥，可那會兒思家心切，不聽話，哭著喊著要回家。母親沒法子，只能帶著我們回去。坐在車上看姥姥，原本瘦弱的身子顯得更加單薄，呆呆的站著看我們漸行漸遠。

“來年暑假，姥姥家就會新買電視了，到時候要來玩??！”車子就要走遠，姥姥喊來了一句話，沒有聽到我們的回答，車子便消失了。

未到暑假，舅舅就打電話說姥姥過世了。那天家里異常安靜，沒有人說話。母親去了一個多星期，回來好像忘記了這件事，照樣給我們燒菜做飯，偶爾還會說說笑笑。我當(dāng)時覺得母親狠心，不明白為何姥姥走了她都不難過，甚至連哭都一次沒有過。

一次父母吵架，母親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里。我偷偷拿鑰匙進了房間，那是我第一次看母親哭。母親坐在地上，眼淚滾滾而落，聲音歇斯底里。

“我的媽媽沒了，媽媽成了沒有媽的孩子?！蹦翘炷赣H是哭著睡著的。

母親是子女更是母親，別人都可以難過，唯獨她不可以。在她的背上背的是自己的孩子，她不敢難過甚至不敢倒下?！芭救崛?，為母則剛?！碑?dāng)了媽媽的她沒有眼淚，只有努力活著。

后來有關(guān)姥姥的事我們都沒有再提起，只是偶爾會從母親的口中聽到，略帶自責(zé)。

“養(yǎng)小孩有什么用？你姥養(yǎng)了那么多小孩，到頭來一天福也沒有享?！?/span>

我一直沒有忘卻，只是后來，有關(guān)于你和誰都不愿提起。

作者簡介：胡婷，19歲，水瓶座，是一名大一學(xué)生。性格看似內(nèi)向?qū)崉t開朗。不愛熱鬧，喜歡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想做的事。無聊時愛聽歌，追劇，沒事還寫寫小說。自認(rèn)為是一個佛系少女，偶爾也會俗氣一把追追星比如鄭愷。最大的夢想著能夠見一眼滿園的薰衣草，個人認(rèn)為自己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愛笑，畢竟“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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