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新,生于1966年,從事企業(yè)管理,崇尚自由與獨立。連云港市散文學(xué)會理事,作家協(xié)會會員,常有詩歌散文發(fā)表于省內(nèi)外多家媒體刊物。作品曾獲“2018年中國散文年會十佳散文獎”和“連云港市玉蘭花散文作品獎”。 烏龍?zhí)稇严?/strong>【原創(chuàng)】 世間總是有一些不經(jīng)意的往事,卻能深深刻在記憶里,揮之不去。流水經(jīng)年,總會一種特殊的姿態(tài)藏在夢里,或喜悅,或灼痛。 登新縣南山的路上,常遇見初中同桌的一個男同學(xué),幾十年未見,依然可以喊出彼此的名字。同學(xué)老了許多,說話似乎不太利索。后來才知道,同學(xué)身體不太好,不由一陣惋惜同情。 對同學(xué)的記憶猶新源自南山烏龍?zhí)丁?/span>1982年暑假,酷熱難耐。我去住在南山坡下的同學(xué)家玩耍,他要帶到我去烏龍?zhí)?,那里涼快清爽。臨行前,他母親叮嚀囑咐我們,山林僻靜,千萬別進烏龍?zhí)断丛瑁瑸觚執(zhí)渡畈豢蓽y,直通大海。 果然,出門不久,便進入一片茂密的深林。樹木高大,松濤陣陣,色彩各異的蝴蝶盤旋在彎彎的小道上。一條澗谷蜿蜒在路邊,流淌著清澈的溪水,時不時有山鳥的叫聲回蕩在澗谷。拐過一塊巨大的巖石,一陣轟鳴聲撲面而來。聞聲而去,一汪浪花飛濺的潭水,一澗飛流直下的瀑布,伴著雷鳴聲豁然開朗在眼前。 同學(xué)說,這是大烏龍?zhí)?,前面還有小烏龍?zhí)?。是的,一汪水花四濺的潭水,山風(fēng)徐來,涼意輕拂,好一個避暑的世外勝地。我和同學(xué)脫下鞋,卷起褲腳,站在清涼的潭水邊,立刻是清爽怡人,如臨初秋。潭水中央,泛著深綠的亮光,仿佛真是深不見底,難道真是直通大海?同學(xué)手指潭水右側(cè)一塊斜形巨石,說石頭上有新縣張家老秀才的石刻詩文。我好奇又詫異,跑過去仔細(xì)觀看,一首七言詩,一幅雋秀的楷書,雖經(jīng)風(fēng)雨浸染,盡顯滄桑,仍然厚重地鐫刻在深褐色的巖壁上。 隨同學(xué)繼續(xù)向上攀登百余米,一路溪水喘急,山花搖曳。到達同學(xué)所說的叫小烏龍?zhí)兜牡胤?,怪石林立,犬牙交錯,時而鳥聲點點,時而云煙氤氳。小烏龍?zhí)兜淖髠?cè),一塊垂直聳立的碩大巖石出現(xiàn)在眼前,刻滿了古詩句。在詩文落款處,隱隱約約的顯出“新縣貢生張百川”幾個字。 回來后,我好奇地詢問家里的老人。老人說張百川又叫張克玠,尊稱“玠二爹”,大小烏龍?zhí)渡系氖淌撬麑懙脑娢?。后來,查閱家譜和地方志,才知道在大烏龍?zhí)渡峡痰氖恰对佁讹w瀑》七言詩,在小烏龍?zhí)渡峡痰氖撬氖孜逖怨朋w詩: 金頂劃開青澗路,銀濤飛出碧峰巔 浪翻倒海層崖吼,石破驚天匹練懸 行入半山?jīng)鏊朴?,不妨倚樹聽流?/span> 龍?zhí)秶娧╉戜镐福瑥囟曇羧f谷傳 《詠潭飛瀑》.張百川 極目南屏秀,天高峭壁摩,奇峰添畫稿,歸路聽樵歌 水落游魚少,山深啼鳴多,龍?zhí)缎掠觎V,絕磴起春波 驟雨凌空洗,巖腰瀑布橫,雪飛千丈落,月助一輪明 澗險泉流壯,崖高水怒鳴,有人欹石聽,松韻雜濤聲 拔地群峰峙,蒼茫景色饒,煙巒供酒碗,風(fēng)月助詩瓢 怪石迎人立,枯山野火燒,半林霜落后,黃葉滿溪橋 西風(fēng)吹谷口,梅放滿寒溪,雪積空山冷,云封舊路迷 鳥尋深樹立,驢過小橋低,凍筆呵開后,詩成掃石題 《小烏龍?zhí)丁?/span>.張百川 因為愛,從此多了一份關(guān)心。聽鄉(xiāng)鄰老人說,烏龍?zhí)蹲怨派衿?。在過去,每逢大雨或發(fā)大水前,大烏龍?zhí)侗貢l(fā)出轟鳴聲,并從潭口涌出巨大的浪花。百姓聞聲而動,做好大雨前的準(zhǔn)備,準(zhǔn)確無誤。雨未來,潭中怎會涌起水浪?百姓相信烏龍?zhí)抖ㄅc大海相連。更有人傳言,看見大烏龍?zhí)队科鸬睦嘶ㄖ?,會呈現(xiàn)一桌擺上鮮花的酒席,預(yù)示必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豐收年景。 “行入半山?jīng)鏊朴?,不妨倚樹聽流泉”。今天的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出詩人?dāng)時是以一種怎樣的喜悅和滿足沉醉在古城山水中。手執(zhí)詩卷,盤石而上,與飛瀑對吟,與山花齊舞,與怪石相依。詩人拋下山下俗世行囊,鳥聲,泉聲,松濤聲,一段烏龍?zhí)督豁懬鷵嵛恐娙死寺閼?。古城的烏龍?zhí)度缡劳庀删常醪蛔屧娙斯P下生輝,詩興大發(fā)? 今天,再次沿著少年時的路,重游烏龍?zhí)?,像急切地趕赴一場約會??上?,當(dāng)年茂密的深林全部被砍伐成了果園,只剩下老同學(xué)家的老宅孤獨的立在那里。果園擋住了去路,拓荒而上,雜草叢生,每一步都是喜悅和忐忑的心情。 這是曾經(jīng)的烏龍?zhí)秵幔扛呗柕膸r谷依然陡峭,只是不見了瀑布,曾經(jīng)深不見底的烏龍?zhí)冻闪艘煌艏澎o的死水,水面上漂著幾片不知何時落下的枯葉。這潭水還是深不見底嗎?扔進一塊小石塊試探,水面上泛起漣漪,一圈圈散去,像一片蒼老的皺紋。詩人筆下的“翻浪倒海層崖吼,石破驚天匹練懸”的瀑布哪去了?環(huán)顧四周,巖崖的上方,一座小水壩橫跨澗谷,攔住了所有的流水。只有水潭右側(cè)巖石上的詩人石刻還在,巖石上方滲出的依稀溪水流過詩文,像是悲涼的淚水。 我迫不及待地攀巖而上,前方的小烏龍?zhí)妒欠駮靡恍??依舊是怪石林立,霜落黃葉,只是不見“澗險泉流壯,崖高水怒鳴”,又是一座小水壩橫在澗谷上方,又一次擋住了流淌的溪水。詩文石刻的巖石佇立在左側(cè),爬滿了縱橫交錯的藤條,幾片頑強的枯葉在藤條上寂寞的搖曳著,隱約可見刻在巖崖上的文字。 “滿目河山空念遠(yuǎn),落花風(fēng)雨更傷情”。大烏龍?zhí)?,小烏龍?zhí)叮咽墙裣Ψ潜?,沒有聽到“山深啼鳴多”和“松韻雜濤聲”,沒有見到“巖腰瀑布橫”,只聽到自己一聲嘆息。 隨一陣?yán)淅涞那镲L(fēng)聲爬出澗谷,點上一支煙,惆悵與煙霧一起彌漫。一個老人在不遠(yuǎn)處曬著太陽,上去聊天,竟然是初中那同學(xué)的叔叔。老人自小在烏龍?zhí)哆呴L大,談起大小烏龍?zhí)蹲匀皇侨鐢?shù)家珍。老人說,雖然沒見過烏龍?zhí)讹@出鮮花酒席,那是老輩人口口相傳,但在發(fā)大水前潭口噴浪,聲震山林,卻是確有其事,自從砍林建水壩,再也沒有聽到烏龍?zhí)兜钠俨加坷寺?。?dāng)初在建水壩時,不知道大烏龍?zhí)毒烤褂卸嗌?,光是一個潭口,就足足填進去十多車的石頭。我問能恢復(fù)烏龍?zhí)对矄??老人啞然一笑,失去容易重現(xiàn)難啊,談何容易? 是啊,失去才知貴。今天,重回烏龍?zhí)?,踏著?dāng)年百川老人的腳步,誰曾想一切皆成背影?詩人是值得尊敬的,他給古城留下了美好的精神食糧,古城山水因他的詩文更熠熠生輝。改造山河,為民造福沒有錯,時代的進步也需要物質(zhì)上的滿足,但今天我們更需要文化,需要環(huán)境,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一個地方的文化究竟有多大的影響,隨著現(xiàn)在各地大力挖掘保護地方文化而有了答案。在歲月流淌中,一處古跡,一座寺廟和隱藏它們背后的故事,在風(fēng)雨長河中,早就滲入地方百姓的血液,影響著他們的言行,并吸引更多的人來感悟回望,這是一個地方經(jīng)久不衰的文化名片。 曾去過很多地方,雖不起眼,但總能讓人流連忘返。比如太湖西山島,桐城三尺巷,潼湖古鎮(zhèn),僅僅是因為有了一座紅樓,一段故事,一棵古樹,吸引著南來北往的人群去傾聽它們的風(fēng)雨情懷。想想家鄉(xiāng)古城,假如興國禪寺,千年銀杏,東漢孝婦祠,依然以古老的姿態(tài)屹立在古城大地,會是一種怎樣的情景?一方水土,能真正滋潤子孫的一定是它源遠(yuǎn)流長的文化營養(yǎng)。 從烏龍?zhí)痘貋恚木畴y平中,感覺烏龍?zhí)断畱?yīng)是有靈性的。今天的古城怎能辜負(fù)千年潭水的一腔柔情? 3、本刊對所錄用的稿件保留刪改權(quán),文責(zé)自負(fù)。來稿請附作者簡介、通訊地址、聯(lián)系電話及個人照片,以正文加附件形式(在其它公眾號發(fā)表過的勿投本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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