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一腔溫暖

（一）

往年，元宵節(jié)前后正是村里或小鎮(zhèn)唱戲曲的時候。人來人往的戲園內(nèi)，鑼鼓聲、嗩吶聲、戲曲聲、聲聲響起。戲場邊各種小吃小貨琳瑯滿目，場景非常熱鬧！

記得那時，村里每年都會唱戲曲，最早是皮影戲，后來大多唱木偶戲。只記得父親會將小妹攬在背上，我們都依在母親左右。小孩子大多不懂戲曲內(nèi)容，只是在人群中左顧右盼，希望能看到更多新鮮的事物。那時戲場內(nèi)布置單調(diào)，幾根長條木頭撐起的四方架子，三面用大片油布式的料子圍住，蓋上牛毛氈似的頂，前面拉兩層幕布，橫掛一根條幅，戲臺就算已完成。人們只是眼巴巴從戲臺前觀看演戲。村里的商鋪也僅有一家，只經(jīng)營鹽油醬醋之類，很少有縣城里的那些新鮮玩意。

母親不知從哪里打聽到跟隨唱戲的隊伍去趕集擺攤，即可掙點零花錢補(bǔ)貼家用。還可以滿足村里大人孩子的需求。這些，父親是反對的。父親想到：一個大字不識的女人能折騰出啥名堂來？可是，每到唱戲曲之前，母親找來一方背簍，執(zhí)意要進(jìn)城去，用滿身懷揣的一些錢，購回一些糖果瓜子，玩具之內(nèi)的小東西。一個人背到商場門口，商場口飯店內(nèi)幾元一碗的面冒著熱氣，有時也是顧不上吃一碗。如果跟隨來拉貨車的師傅吆喝一聲，她便又趕上得回去。那時公路沒有硬化，一路跌跌撞撞的顛簸，灰塵落在背上，她也顧不得拍打，只是用手緊緊攥著一背簍貨。到了村口，她拖著已經(jīng)發(fā)麻的雙腿緩慢下車，將貨物扛在背上，精神百倍地回家去。

我已記不清父親那些年月在忙著什么，對于這些活路，他從沒幫襯過母親。我們也都只是淘氣的孩子。傍晚時分，母親回家來，已經(jīng)凍的臉色發(fā)紫，我們還是不知道心疼她，只是纏著母親，索要好吃的好玩的 。母親便從貨物中取出些瓜子糖果分給我們吃。而她，時常會累的和衣而睡。

（二）

第二天趕早，母親已做好早飯，叫我們起床，吃罷早飯。聽到戲園里的嗩吶聲響起，我們便和母親一起到戲園去。對于她的這些小商品母親很有信心。賣的也隨意，有老人走來，賣走一塊水煙片，母親便又拿出一包火柴遞與老人，當(dāng)老人將手里的火柴劃起來，點著水煙粑粑吸起來，腰板便直挺起來；一旁的男孩子看到買走玩具手槍，砰砰的朝天空放幾聲，他們們便熱鬧追逐起來；小女孩買走小頭花之類，扎在頭上，小女孩的樣子便像燕子一樣輕快飛舞起來。

小孩子大多不聽?wèi)蚯鷥?nèi)容，凈喜歡尋找一些新鮮稀奇的事物來玩。男孩子會爬上戲臺口看戲臺內(nèi)擺放的一些布置，比如唱戲用的刀槍之類道具。而女孩子大多不敢去冒險。

過一會兒， 聽到戲曲聲激昂起來，母親突然站起來，說：開場的社火，剎場的戲，快你們好好看看去，我們是不懂的戲曲中的內(nèi)容。接下來《三打白骨精》我們多少會懂一點，看到孫悟空將油火一次次噴在白骨精身上，全場會迎來一陣陣歡呼聲和掌聲。

大晌午時，不覺間兩曲戲已唱結(jié)束，我們回到母親身邊，她還站在那里忙乎著，偶爾抬頭看看戲臺，偶爾和旁邊人閑聊幾句戲曲內(nèi)容。

已有人陸續(xù)離場，我們幫忙收拾好貨物，和母親一道走出戲園，回家去。

次天早上，母親依然早起，做飯收拾，去擺貨，我們可去可不去，也可只管去看戲，戲場內(nèi)熱鬧，小孩追逐，大人們穿著新衣，三五成群談戲，而母親依然穿著一身樸素衣，坐在那個角落，經(jīng)營她獨特的各樣商品。

我們村戲大多唱三天三夜。完畢，戲子會到鄰近的村繼續(xù)去唱，母親總是提前打聽到確切消息，第二天依舊去縣城進(jìn)些貨來，跟隨唱戲隊伍去趕集擺貨。

（三）

新春年戲一輪唱結(jié)束，母親便從一個舊布袋里掏出一塔錢，有大面值的，小面值的，都是一塔一塔分類整理好。長大一點，我們便不再隨母親去趕集，覺得那是丟面子的事情。我們只是看到錢會高興地大呼小叫，而母親只是帶著自豪感淡淡地說：小錢零用，大錢以備你們春季開學(xué)用。就這樣，母親幾次把姊妹從放牛的隊伍中拉出來；從地里拔菜的隊伍里揪出來；從逃學(xué)的路上追趕到學(xué)堂去。

多少年過去了，戲曲的種類由皮影戲到木偶戲，再到大戲，戲場內(nèi)依然有很多趕集者，現(xiàn)在多到各式各樣小吃，藝術(shù)品，琳瑯滿目。一位大字不識的母親，用她唯一的方式養(yǎng)育著幾個兒女。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她不只讓孩子吃飽穿暖，而且用她的勤勞樸實創(chuàng)造條件，供子女讀村學(xué)，初中，讀完大學(xué)！

后來，我們各自成家，妹妹走上工作崗位，弟弟在家孝道父母。母親便不再去趕集，她把自己的喜好堅持著，改革開放的號子吹進(jìn)農(nóng)村，弟弟依著母親的心愿，在家里開起小商店，為村內(nèi)老人孩子提供到很多方便。

（四）

以后每逢村莊唱大戲，姐會請母親去她家住幾天，直到看完大戲才肯回來。我們都明白，那些年父母給予我們太多濃濃的疼愛。

近幾年縣城唱大戲，兩位姑姑和嬸娘們一起觀看，她們一直看到每場戲完畢，才肯離開，回家便講《三娘教子》滔滔不絕，說一段笑一會。我多想讓生活不再過多負(fù)重，一直能看到母親這般明朗的笑容！

去年“女兒乞巧藝術(shù)節(jié)”隆重盛大，有國家一級演員竇風(fēng)琴等。我們便提前請來母親與婆婆。傍晚，月朗星稀，涼風(fēng)習(xí)習(xí)，燈光襯著層層幕布，蓬蓽生輝。由于年輕人多去看乞巧節(jié)目，戲場內(nèi)不算太擁擠。一排排擺著方凳，一位位老人有秩序地坐著，二老將位置選在正中間，演員一回回登場，婉轉(zhuǎn)的聲音與優(yōu)美的姿態(tài)，臺下掌聲一浪高過一浪。夜晚近11點，戲曲還未結(jié)束，我看到二老一次次開懷大笑，一次次為臺上演員鼓掌叫好。便不忍心打擾，站在人群邊上等著，看她們?yōu)檠輪T鼓掌，看她們笑出幸福的模樣。

在過去困難時代，母親嘴笨總是不愿夸夸其談，她只是默默無聞。埋頭做她的事，養(yǎng)育她的兒女。我便想起，舊時苦難深重的祖國母親，她也一直默默養(yǎng)育著她的五十六族兒女。此時，祖國母親正經(jīng)歷著一場前所未有的疫情肆虐，她的優(yōu)秀兒女紛紛奔赴重疫區(qū)抗擊疫情。在這春暖花開之際，希望人們早日擺脫新冠病毒的困擾！愿祖國母親安然無恙，愿天下母親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