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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現(xiàn)閣 后半夜了,爸爸努力睜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周圍一切都是白的,潔白的墻壁,潔白的天花板,潔白的窗簾,自己也正躺在潔白的床單上,被潔白的棉被包裹著!旁邊的兒子還沒有睡,正全神貫注地在手機上打著游戲。真是好孩子,爸爸生病能來伺候了,果然長大了,爸爸沒有白疼你,爸爸內(nèi)心很寬慰。只是爸爸還動彈不得,連說話也不能,麻藥勁還沒有過去,口鼻上還罩著氧氣呼吸罩。因為現(xiàn)在的白,又讓爸爸想起了26年前冬天的那個白,大雪一連下了多日,兒子出生不滿一月,北風刺骨,天寒地凍。爸爸每天都要背著一筐兒子的尿布去往村外水塘洗滌。滿眼白茫茫,路也被大雪覆蓋,爸爸用石頭砸開早已冰封的塘面,冰水濺濕了他的衣服,冰涼的塘水凍僵了爸爸的雙手,爸爸內(nèi)心是暖的,有兒子就能續(xù)香火了,有后了,養(yǎng)兒防老嘛。那個世界好潔白,好純凈,又是那么充滿著希望和溫馨,爸爸怎么會忘記,現(xiàn)在爸爸同樣也躺在了潔白的天地里,不免有些感懷。兒子還在打著游戲,時不時臉上還會露出開心的笑容,太專注了。爸爸感覺嘴干干的,好渴!身子下又濕又熱,好像一條泥鰍掉進了午后滾燙燙的泥水田里,他想喝水,床頭的桌子上就有水,他看見了,雖然是兒子喝剩下的半瓶純凈水,拿來潤潤唇也好啊,他在想那水肯定很好喝,要不然那種瓶裝水為啥要放在商店里貨架櫥窗里賣呢,可是他卻沒喝過,因為要花錢買,他可不舍得為口水而花掉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汗珠子錢,他還要留著錢給兒子上學娶媳婦用呢!現(xiàn)在他真是渴了,張了張嘴,卻終究還是沒力氣發(fā)出聲音來,近在咫尺的兒子還在低頭玩著游戲,他是多么希望兒子能看他一眼,最好能把那水拿過來給他喝上一口,那該是多么甘甜的水呀,他猜想那水肯定比老井里的水好喝百倍!他想自己動手去拿水,麻藥勁還在,但也已經(jīng)感覺到傷口開始鉆心的疼。努力了幾次,結(jié)果都是紋絲未動,不僅是毫無氣力,更是因為身上被緊緊裹了兩層棉被,旁邊床沒人住,兒子把旁邊病床上的被子也拿來給他裹上了,多么孝順的兒子啊!看著夜深了還在專心致志玩手機的兒子,爸爸還在擔心呢,兒子會不會冷?他吃飯沒有啊!26年了,對于家中的獨子,老兩口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夏穿單,冬添棉,兒子的衣食住行和生活起居,哪次不都是爸爸媽媽千叮嚀萬囑咐著,生怕他餓著,也怕他凍著,家里的活從來都不讓兒子干,怕他累著,怕他燙著,好吃的盡著他吃,好玩的盡著他玩,兒子就是他們的心頭肉,心肝寶貝啊!現(xiàn)在,爸爸裹在兩層棉被和病號服里,全身已經(jīng)濕透,病號服早就已經(jīng)濕裹著他全身,讓他愈發(fā)的動彈不得……!爸爸就好像饅頭上了屜,他是多么想像年輕時踢開路邊一塊礙事的頑石一樣,一腳踢開壓裹在自己身上的棉被,可是他現(xiàn)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像一個在熱水里,又被人捆綁了手腳捂了嘴的青蛙一樣任人蒸煮,心想,如果兒子現(xiàn)在能給他掀一掀被子該有多舒服啊!可兒子怎么會來給他掀被子呢,兒子玩游戲時從來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不愿讓人打擾的,甚至有時候飯都顧不得吃,兒子更沒有體會別人痛不痛,熱或冷的習慣!他只能忍受著,越來越熱,越熱越流汗,熱呀,熱,好熱……!旁邊的兒子玩的手機沒電了,不過兒子很有心,早把手機充電器帶來了病房,病房并無多余的插口,唯一的插口被爸爸的監(jiān)護儀占用著,游戲正如火如荼,手機此時怎能沒電,于是乎監(jiān)護儀也要為手機充電讓路了。天亮了,護士來查房,兒子也已經(jīng)在旁邊床上沉沉睡著了,想必打了一夜游戲,他也累了。爸爸還是躺在病床上,紋絲未動。床頭氧氣過濾瓶依然發(fā)出咕嚕咕嚕聲,只是爸爸微睜著眼睛,眼角掛著兩顆晶瑩的東西,鼻孔再無了呼吸……,他天亮之前就已經(jīng)虛脫而死了。三天后,鄉(xiāng)野間的土路上出現(xiàn)了一蕩出殯的隊伍,每人都是白衣罩身,白白的,耀眼的白,和田野里的綠格格不入。走在隊伍最前頭的兒子,并沒有多少悲傷,他此刻心里想的全是氣憤,他氣憤的是醫(yī)院醫(yī)生護士沒有把爸爸的病治好,還花了他本準備用來換新車的錢。棺槨中爸爸的魂魄也體會到了兒子的想法,因為兒子認為現(xiàn)在的結(jié)果是醫(yī)院造成的,他也就跟著理所當然的認為是醫(yī)院的過錯,他還在想,在他沒有喝下孟婆湯之前一定要幫著兒子向醫(yī)院討回公道!他覺得這是他能為兒子最后做的事情了。寫在后面的話:多少年來,人們都被養(yǎng)兒防老的思想熏陶,可如今又有多少孩子被錯誤的嬌生慣養(yǎng),溺愛寵愛,這樣的孩子除了心里只有他自己,長大又能去干啥,真能養(yǎng)老嗎?錯誤的教育方式,害的不僅僅是孩子,還有家長自己。最可怕的是,有些人死了都不認為這是錯誤的!

作者簡介:
劉現(xiàn)閣,漢族,山東省鄒城市人。網(wǎng)名鳳凰山農(nóng)夫,農(nóng)民工,愛好文學,閑暇時借文字表達對人生和家鄉(xiāng)的熱愛,偶有作品與讀者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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