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高考,留守女孩鐘芳蓉考了676分,是湖南省文科第4名。
她選擇報考北大考古專業(yè),并于前天到北大報到,開始了在北大學習的生涯。看了樊錦詩先生的自傳《我心歸處是敦煌》后,洗馬君愈發(fā)欣賞鐘芳蓉的選擇,同時也更為敬佩樊錦詩先生。決定重返敦煌的時候,樊錦詩暗下決心,“這一次去敦煌,一定要取得真經(jīng)回來?!?/strong>
那時的她覺得,最多也就在敦煌待上三四年吧。誰知,這一去,她在敦煌足足待了58年,吃了五十幾次“李廣杏”。 李廣杏是敦煌的特產(chǎn),每年六七月間成熟,即便在敦煌,每年也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能品嘗到這種美味的杏子。 孫悟空吃了七年爛桃山的桃子,菩提才教他真本事,而樊錦詩看透敦煌、取得“真經(jīng)”,用了58年。 一生最好的年華,都在戈壁荒漠的漫天風沙里度過,從青春少女到滿頭華發(fā)。 在通常的報道里,我們可以看到樊錦詩“楷?!钡囊幻妫簿褪窃竽?,一生無悔。 但在她的自傳里,洗馬君卻看到了不同于大家印象中的樊錦詩,看到了她作為“人”的一面,看到了她的脆弱,看到了她的迷惘。 《我心歸處是敦煌》 樊錦詩口述、顧春芳撰寫 在書里,樊錦詩說, “外界都認為我留在敦煌是自己選擇的。說實話,其實我有幾次都想離開敦煌。但是為什么留下來,這是一個人的命。” 然而,經(jīng)過近六十年的守望和歷練,她覺得此生命定,“我就是個莫高窟的守護人?!?/span> 樊錦詩第一次到敦煌,還是1962年的北大畢業(yè)實習。 后來的歲月中,她屢次回望這次實習,認為正是這次實習,改變了她的命運。 從北京出發(fā),火車最終通過絲綢之路的起點西安,沿著古代的絲綢之路繼續(xù)向西走,經(jīng)過武威、張掖、酒泉。 她在茫茫的戈壁中偶爾可以看到遠處的綠洲,越接近敦煌,就越能感覺到大漠的那種荒涼。 經(jīng)過三天三夜的長途跋涉,樊錦詩終于下了火車,但這里不是敦煌莫高窟,莫高窟還遠在130公里之外,還需要再坐汽車才能最終到達。 到的時候,她已是兩腿發(fā)麻,兩眼發(fā)暈。雖是如此,但樊錦詩心里最急切的事情,還是進入洞窟看壁畫。 整整一個星期,攀緣著積沙掩埋的崖壁,一個洞窟一個洞窟地看過去。 從北涼、北魏,到隋唐的山水、人物、建筑,從伏羲、女媧到力士、飛天……隨著洞窟一個一個在她面前展開,她忘記了疲憊,空氣似乎都變溫暖了。 莫高窟第61窟,東壁北側(cè)供養(yǎng)人(五代)莫高窟第285窟,《伏羲女媧圖》(西魏) 不過,敦煌的氣候和生活條件,還是讓自幼體弱的樊錦詩感到了極度的不適,她幾乎每天晚上都失眠,經(jīng)常到三四點鐘就醒了。 那時敦煌研究院的工作人員住的房子,就是從前的馬廄,周圍是土地、土墻、土灶、土炕、土桌…… 
飲水、洗衣,用的都是宕泉河里的苦咸水。深色的衣服晾干后,上面就泛著一道道的白堿。因為水的堿性很大,不適應的人喝完就拉肚子。 在敦煌,吃得最多的菜是“老三片”,土豆片、蘿卜片和白菜片。春天最好吃的食物,就是榆樹上結(jié)的榆錢。 榆錢摘下來撒上鹽、和上面,在鍋里一蒸,就是稀罕的美食。 那時的樊錦詩,因為營養(yǎng)不良和水土不服,身體虛弱到幾乎走不動路。實習沒結(jié)束,樊錦詩就離開了敦煌,最后的實習報告也是在上海的家里整理寫出來的。 全世界都把她忘記了 “我其實并沒有想到,最后的畢業(yè)分配,把我分配去了敦煌?!?/span>那時候的樊錦詩,并不想去敦煌,可怕的水土不服讓她心有余悸。 然而,那個年代,樊錦詩跟很多年輕大學生一樣,只要國家需要,就愿意無條件地服從。同時,敦煌石窟里的壁畫和造像,也在不時撩動著她的心。 而且,當時的北大承諾去敦煌工作三四年后,就可以調(diào)回武漢,也就是樊錦詩愛人在的地方。 第二次來到敦煌,跟第一次一樣,她仍是急切地想看到壁畫。 那些早期壁畫狂放熱烈的土紅色調(diào),唐代金碧輝煌的經(jīng)變畫和青綠山水,那各種各樣極富想象力的構(gòu)圖造型,斑斕瑰麗的色彩光影吸引著她。 “只要我一想到,迄今為止只有少數(shù)人才能夠看到這么多不同朝代的壁畫和塑像,我就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和喜悅。” 雖是如此,樊錦詩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仍然感到孤獨。尤其到了春天,整天整天地刮風,窗外刮風,屋內(nèi)下沙,地上是掃不完的土。她常常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把她給忘了,望著黑皴皴的窗外,不止一次偷偷掉淚。 但她認為莫高窟就是她的家,她無路可退。 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還有哪里可以退,還有哪里可以躲呢?退到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如退入自己的心,更為安全和可靠。 她已經(jīng)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進洞調(diào)查、記錄、研究。習慣了每天進洞窟,習慣了洞窟里的黑暗,并享受每天清晨照入洞窟的第一縷朝陽。 只要進到洞里,樊錦詩什么煩心事都消失了。 留下,還是離開? 后來有了孩子,樊錦詩身為母親,長期與丈夫、兒子兩地分居,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 有段時間她反復追問自己:留下,還是離開? 她覺得應該成為一個好妻子,一個好母親,應該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權(quán)利和家人吃一頓團圓的晚飯。 有一次,她們一家四口終于團圓了,她望著他們父子三人,心想要想辦法解決分居問題。 
有人給她支了個招,說只要半年不到單位上班,就算自動脫崗,自動離職,這樣就可以離開這個單位。 于是,她在武漢住了半年,全心全意照顧他們父子三人的生活。 但是,在武漢,她卻牽掛著敦煌,那些壁畫總是縈繞在眼前,揮之不去。 有天晚上,孩子們都睡了,她還是睡不著,起來翻書。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又捧起了一本關于敦煌石窟研究的書。  在敦煌,她常常會想到李商隱的一句詩:“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strong>夕陽還是那樣的夕陽,只是人已不再是昨日之人,有多少人早已消失在歷史的蒼茫之中。人其實很渺小,一生能做的事情非常少。 在后來的很多日子里,樊錦詩總是想到,上天賦予我們生命,活在這個世界上,應該為這個世界做點事。在與莫高窟朝朝暮暮的相處中,她感覺自己是長在敦煌這棵大樹上的枝條。離開敦煌,就好像精神上被連根砍斷,要和大地分離。 樊錦詩剛?cè)ザ鼗偷臅r候,同事們看她個子小,都叫她小樊。一位雕塑師就按照她的樣子做了一個作品《青春》。“那個雕塑很像一個上山下鄉(xiāng)的知識青年,也像我剛到敦煌時候的樣子,那是我的青春。” 時光荏苒,當年的小樊,已經(jīng)成為了八十二歲的樊先生,她已經(jīng)在敦煌工作了近一甲子。樊先生在《我心歸處是敦煌》里說,自己總有一天會走的,她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她有時會想起王陽明臨終前,學生問他還有什么心愿,他留下八個字:此心光明,亦復何言。如今讓她聊以欣慰的是,她兌現(xiàn)了自己的承諾:“我為莫高窟盡力了?!?/strong>
樊錦詩,1958年考入北京大學歷史學系考古專業(yè),1963年畢業(yè)后到敦煌文物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工作至今。曾擔任敦煌研究院院長。
她長期扎根大漠,潛心考古研究,完成了莫高窟北朝、隋、唐代前期和中期洞窟的分期斷代。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敦煌莫高窟的永久保護和永續(xù)利用作出了重大貢獻。 《我心歸處是敦煌:樊錦詩自述》有聲書已在喜馬拉雅正式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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