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孩子一起寫《寄給遠方媽媽的信》

作者：迷失 . 羞月  朗誦：一枕小窗

今天，我獨自坐在南山閑亭之中，任這微涼的清風(fēng)拂面，亭柱邊飄落枯黃的樹葉，殘陽倒映在山邊，不情愿隨風(fēng)慢慢斜落，好像一輪即將凋零的殘血，凄美而又蒼涼，那款款的年終腳步正透過濃冬的拉幕慢慢的應(yīng)期而至。那南嶺的色調(diào)在這寒風(fēng)中也蕩漾開來。給人油畫般的厚重感。我抬頭仰望天空，看到流云浮動，煙云流動成一個窺探人生的窗口，我在窗口里看見青春的字眼已經(jīng)離我漸行漸遠，而那些美好的回憶也被歲月的流沙磨蝕得逐漸模糊起來，只在斑駁的記憶里留下一些淡淡余香，令人回味，令人懷念……

任何一個孩子都是一張白紙，我們可以隨意涂抹——也許是冰冷的灰色，也許是抹上溫暖的紅色，我感懷歲的恩賜，感恩我的孩子們，為我人生留下一段令人難以忘懷的往事。我很少對著稿紙寫我與孩子們的事情。然而，今天我卻為此埋頭書案。書寫那已過住的回憶，那么扎人的疼，讓我獨思，讓我感悟又痛徹心扉。

掀開我的回憶錄，我記得那天，我是給四年級的孩子們上中文課，我讓孩子們寫一封信，《寫給媽媽的一封信》。因為剛過暑假，在假期里孩子們與父母相依相偎，現(xiàn)在開學(xué)了，離開媽媽來到校園，有些什么話可以對媽媽講的，這個假期與媽媽互動又如何，有何感想與感悟，想讓孩子們通過寫信的方式來講述，然后各自寄給自己的母親。

在現(xiàn)在時新潮流的社會里，教孩子以最原始的方式來寫平時沒有對父母所講的話語，這也是一種遞增親子感情的方法，然而，我題目一出，課程還沒講解完，有個孩子，看到黑板上我剛寫到媽媽兩個字的時候，“哇”的一下就哭了。我被他的舉動嚇著了，所有孩子的目光一下集中在他的身上，我連忙走過去問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可孩子卻使終沉默不語，只是一個勁的抽搐。我讓其他的孩子先寫作。而他卻被我?guī)У睫k公室，我將孩子臉上的淚水給擦干，輕擁懷里，細聲問到：“為何哭泣”，能給老師說說嗎？然而，孩子的開口卻讓我出乎意料。：“老師，我能叫你媽媽嗎”？ 我愣住了 ，“這是為什么呢”？因為我剛到這里不久，我是一個掛邊的，與孩子們接觸還不算多，為何這孩子說出如此話語呢？在這幼小的心靈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話語讓我驚訝不已。平復(fù)過思緒，對他說：“如果你愿意，那當(dāng)然可以，但你要告訴我為什么？”孩子繼續(xù)低抽著，聲音很小，小得我?guī)缀醵悸牪坏剑骸耙驗槲覜]有媽媽了”。

在那一刻，我不知所措，只是把他擁在懷里更緊了，我今天的課程讓孩子傷心了，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愧疚感。我沒有言語，只有一顆濕濕的心在顫抖。那天孩子沒交作業(yè)，他說：“不知怎么寫，又寄往何方”。我沒怪他，帶著種種的疑惑，決定下班后去孩子家一趟，看看究竟。忙完一天工作，我向其他孩子們詢問到了孩子的住處。帶著一顆沉重的心，去了他的家里。

剛一進門，鼻子就酸了，開門的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中等身材。一身穿得不算整潔。看見我站在門口，他一臉愕然。問我：“找誰”。我告訴他：“我是新來的老師，我來看看孩子”。他隨口叫了孩子的名字。孩子出來了，兩手濕濕的，我看他出來的那個方向好像是一個廚房。孩子出來叫了一聲：“李老師，你好”然后，又滿臉疑惑的問我：“您怎么來了，怎么知道我住這里的”？我告訴他：“我只是路過，順便來看看他”我用最快的目光橫掃了一下這個孩子的家。家里雜亂無章，到處都是東西，還有一股淡淡的藥水味。很顯然，這是一個沒有女人的家。爸爸開口了問我：“孩子是不是不聽話，又淘氣了”。我坦誠的告訴他：“沒有，孩子很聽話，因為我是新來的，我想了解了解一下孩子”。父親沉默了會兒，他叫我坐下，讓孩子又進廚房去忙，做今天晚飯。借此機會，我便與他的父親交談起來，在交談中我才知道，“以前他們是一個很幸福的家，一次夫妻兩人外出，也就是孩子四歲多的時候，因為車禍，媽媽去世了，而他，眼前的這個男人，也因此雙腿骨折，終身只能坐在輪椅之上……”。

我只聽到前面話語，而后面的語言模糊一片，我無心也無力去聽，可以想象那個從溫馨場景到殘酷的現(xiàn)在。生活給這個家?guī)矶啻蟮臑?zāi)難，我只有低頭不語，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那目光望也望不到底，透露著陣陣寒氣。此時，我卻想的更多的是孩子，難怪，孩子那充滿幼稚的臉上，常常有著與其年齡不相符的憂郁和漠然。

我沒有與他父親說過多的言語。除了寥寥的安慰幾句以外，我一直保持沉默，最后我起身走進了廚房，與孩子一起忙碌著他們晚餐，孩子也沒有言語，我們默默的做著手中各自的事情，今天我特別用心，把廚房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凈凈。我此時只想為孩子多做一點，也許，我收拾干凈了以后，他就會注意。還告訴他一些東西怎么用，最后教他做一道最簡單的菜肴。

吃過晚飯，收拾完一切，這才和孩子來到書桌旁，我告訴他：“今天，老師要和他一起完成作業(yè)，一起寫信給媽媽，要他把心打開，把心里最想說的話說出來，我們一起寫封《寫給天堂媽媽的信》”。孩子開始不語，過了會說：“好”，由孩子訴說，我來聽，來寫：他說。。。

“天堂里的媽媽你好嗎？你那里冷嗎？你那里能吃飽嗎？你身上還疼嗎？”“媽媽，我好想你，我們分離已經(jīng)有4年的時間，為什么不回來看看你懂事而又可憐的兒子？”“我懂事了，我再也不惹爸爸生氣了，還學(xué)會了怎么照顧爸爸，學(xué)會了做飯，洗衣。有一次爸爸冤枉了我，還狠狠的打了我，可是我一直忍著沒有哭出來，因為我怕媽媽你聽到，如果媽媽知道，是不是又該難過了？又該生氣了？

為了得到媽媽的祝福，每天我都用心的學(xué)習(xí)，每天都學(xué)的到很晚，每次考試都希望能拿一百分，每次考試都是全班第一名。我很努力，可是為什么沒有得到媽媽的祝福呢？你為什么不來看看我呢？”“4年的時間里，我?guī)缀趺客矶紨?shù)遍天上無數(shù)的星星，可是為什么沒有看到媽媽的眼睛？媽媽你說過，大人是不應(yīng)該跟小孩子撒謊的，可是你為什么要欺騙我？”“你不是說天上一顆星，地上一個人，人死了，就會變成星星嗎？”“媽媽，你知道嗎？每天我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我數(shù)星星的時候睡著了，我夢到了你——媽媽，夢見媽媽又回來了，我跑到學(xué)校里找到我最好的同學(xué)，我告訴他，我的媽媽回來了，媽媽還給我?guī)砹宋易钕矚g玩的東西，媽媽對我說了，天下所有媽媽都說的話，媽媽說，她很愛我，媽媽說她再也不離開我了，可是當(dāng)我返回家里，我看到得卻是，媽媽又要絕情的離開我，我跪在地上，兩只小手死死地抓住媽媽的衣角，祈求你，媽媽您不要走，你走了，我會孤獨的，你走了，別人會欺負我，別人欺負我的時候，誰來幫我呀？可是你還是絕情的走了”。

“當(dāng)我醒來的時候，我看到我的枕頭又濕了，我只好又鉆進被窩里，小聲的、偷偷的去哭泣，因為我怕睡在旁邊的爸爸會聽到，如果爸爸聽到，又該傷心了，因為爸爸也想媽媽?！薄皨寢?，我太想你了，可是我又不敢想你，因為有個人跟我說，如果想天堂里的媽媽，媽媽會很疼的，可我又不能不想你”?！皨寢屇阒绬?，當(dāng)我看到別人有媽媽叫，我多想也有呀，鄰居家小孩過生日邀請我，我不敢去，因為我怕看到他媽媽親吻他，他好幸福，媽媽，你能陪我和爸爸過生日嗎？哪怕是在夢里也好呀！”“媽媽，你的照片全給爸爸收藏起來了，那天我找到一張，是從爸爸手機上看到的，媽媽，你知道嗎，我趁爸爸不注意，偷偷親了親你，看到你笑了，媽媽，你今晚可以來陪陪我，親親我，抱抱我嗎？……”

孩子邊哭邊說，我邊淚滴邊寫，我們一起寫了一封信，給天堂里的媽媽。孩子不說了，光哭，我也寫不下去了，把站在身邊的孩子緊緊抱在懷里，嘴唇深深吻在他的額頭上。我與他在那一刻不可分割。孩子倒在我懷里大聲的叫了聲：“媽媽……”我撫摸著他的頭，輕輕拍著他的背，任她發(fā)泄對母親的思念，嘴里答應(yīng)著：“好孩子，媽媽的乖寶貝”。

我們就這樣相擁許久許久，當(dāng)我回頭卻看見孩子父親早已在房門口，和我們一起流著淚水，父親伸開雙手，孩子飛奔過去，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手捂面頰，飛奔而逃。那天離開很晚了，離眸間，風(fēng)吹發(fā)絲亂；無聲之間，那是一個痛苦的夜晚，我走在路上邊走邊哭，月光冷冷地灑下來，我感覺身上好冷好冷，我用頭發(fā)遮去我流淚的面龐，但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落，我用手拭去眼邊的淚，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哪一顆是孩子的母親？

每次仰望夜暮中的天空，我總觸景生情，層層的離別，淚水劃過臉龐，所有的話只能閉口不言， 可幸運的是還有星星伴著孩子一生，也許隨時入他的夢境，因為她是孩子的母親——媽媽，親愛的媽媽，可收到孩子的信——《寫給遠方媽媽的信》，看著那晚霞吻著夕陽，還有那些纏綿往事，都化作一縷輕煙已消失在遠方。

孩子——你最棒，從此我在他面前又多了一層身份——“媽媽”

注：本人一直用孩子，而沒用名，我不想用真名而撕開一個孩子心靈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