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母親回家鄉(xiāng) 

作者：宋小娟

 暑假，我們四人從高鐵下來，就看見姨、姨夫前來迎接，直接將我們拉回了家中，準備豐盛的飯菜，并安頓好住所。七月的重慶，帶著盆地特有的火爐般的熱度，熱情地迎接了來自北方的我們。姨從我們來的當天，就全程陪同，一起到各個景點游玩，并帶領我們去品嘗好吃街的各種美食。   

 姨安排我們一起去姥姥、姥爺?shù)膲烆^祭拜。一路上荒草叢生，路徑早已讓荒草淹沒。姨夫默然地拿著短刀，在前方砍斷荒草，為我們開辟道路?？墒?，由于我們穿著短袖、短褲和裙子，卻成為荒山野嶺中蚊子的攻擊對象。女兒趕緊取出她私藏的花露水，對著我們身上到處涂抹，這才讓我們逃避一場蚊蟲的災難。這里的墳都是建在陡峭的山嶺上，豎著的一面山坡，到處都是墳頭，上面刻著一些文字。很多墳頭都被荒草纏繞，依稀只見一星點的影子。有一些被清除干凈，并點燃香煙，焚燒過紙錢。路面早已掩埋進草叢里，這里的草都有著尖利的刺，隨時劃破腳踝，帶著隱隱地疼痛感。我們終于走到了姥姥、姥爺合葬的墓碑前。只見姨夫正在費力割著荒草，拔出草根，將墓碑前清理干凈，擺放上酒和瓜果，我們都點了紙錢，并鞠躬。透過香煙裊裊，姨和姨夫輕柔地說：“爸媽，您的大女兒和外孫女攜女來看您了。”母親很傷感，親手點燃香煙，并低頭落淚。女兒看著陡峭山壁上滿滿的墳頭，對著我悄悄地說：“媽，我看過懸棺、土葬等，還是頭一次看見這峭壁上的葬法。”母親對著外孫女說：“你看，從你看的這個方向，我曾經背著背簍走了好幾個小時，才能采摘到豬草，然后背回來賣錢。上學的路也是好遠，必須清早天還沒亮，摸黑趕緊趕路，那么長的山路，我走了好久，然后再渡江，再走幾里的山路，才能到達學校。晚上依舊這樣回來。當時我怎么就不怕，整個路上荒無人煙，我就那么走了十幾年?！?/span>

 姨對著母親說：“我讓你先看看家鄉(xiāng)，看看父母，然后再去看望一下大弟?！蹦赣H就用怪罪的口氣對著姨說：“我一直在生大弟的氣。平時打電話都不接，姊妹間也不聯(lián)系。他這是在責怪我嗎？還是不希望我們和他有關系？”姨嘆了口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span>

  姨和姨夫很鄭重的選取了一個晴朗的天氣，讓表弟驅車帶著我們去探望舅舅。在我的記憶中，舅舅滿是才華，高大英俊，有著十足的書卷氣。記得我小時候，姨總是將我打扮的花枝招展，舅舅卻帶著我到書店，去挑選喜愛的書籍。當時的我，就是從舅舅送的書里知道了皮皮魯、魯西西的故事和動物世界的知識。舅舅的吉他彈得極好，詩詞也是特別的棒，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來到舅舅家，先是竄出來一只小狗，然后迎出了舅媽。聽說他們后來沒有孩子，只好抱養(yǎng)了一個女兒，那個女兒卻在養(yǎng)大的時候任性去尋找自己的親身父母了?，F(xiàn)在就只有舅舅和舅媽孤獨的生活在這里。舅舅獨自坐在沙發(fā)上，清瘦的身子，臉龐像刀刻一般。身影依舊俊朗挺拔?？墒?，舅舅沒有起身迎接我們，只是癡癡地望著電視里的畫面。姨輕輕地拍了舅舅一下：“大弟，姐來看你了。”舅舅茫然的望著母親，沒有表情。母親很吃驚：“大弟這是怎么了？”姨這才告訴母親真相：“大弟早在前年就老年癡呆了，什么人也不認識，生活不能自理，吃飯也必須有人喂，很可憐。”母親當場就哭了：“你咋不告訴我呢？我一直以為大弟不愿意理我，原來居然是病了。我錯怪大弟了。”舅舅茫然地看著母親和我們，對著我們說著：“坐，快吃。”母親點點頭：“好，好，我們坐。”舅媽這時抹著眼淚，對著我們訴苦：“前面就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了。他的心里總是太要強，總覺得生活虧欠了他，工作不如意，領導不待見，才華無法發(fā)揮，心里積攢太多怨氣，這不，就病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當時我就感覺他有問題，讓他買菜，他居然拿著錢默默地回家了；讓他去看望女兒的孩子，他卻推著孩子在外邊迷路了。后面到醫(yī)院確診，說是老年癡呆了?，F(xiàn)在生活不能自理，家里只有我照顧，吃東西喂啥吃啥，根本不懂好吃難吃。也不能出門，在外隨地大小便，弄得我拉都拉不走，這么個大男人，我咋辦？只好留在家里，閉門照顧吧。”母親一直在哭，她緊緊地握著舅舅的手，舅舅奇怪地看著母親，對著母親說：“你別哭。”

經過這么多天姨和姨夫的陪伴，我們游覽了重慶繁華盛景和品盡各類美食。女兒很滿足，她看到了輕軌穿過大樓，她體驗了最長最高的電梯，她坐了長江索道，她在洪崖洞喜愛上好喝的桃花釀。母親卻一直沉默著，直到坐著高鐵回到家中，母親依舊沒有開心起來。

這次回家，母親收獲了姊妹的團聚，探望了父母的墳，心酸在舅舅的癡呆中。

作者簡介：宋小娟，西安市區(qū)作協(xié)會員，雁塔區(qū)詩詞學會會員，陜西省青年文學協(xié)會會員，《作家搖籃》簽約作家，青年作家網(wǎng)簽約作者。曾在《延河》《文學陜軍》《陜西文譚》《白露文學》《作家報》《勞動者報》《陜西省工會雜志》《國防通訊等紙媒》及網(wǎng)絡平臺發(fā)表文學作品，并獲得多項征文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