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詩人》《長河文叢》 特約選稿微刊 篾匠二叔 黃朝忠 我喊他“篾匠二叔”沒錯。因為他是我父親的家門老弟,又排行老二,所以我叫他“篾匠二叔”正確。 篾匠二叔是門里出師,他爺爺,他父親都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篾匠藝人,二叔長大后也跟著父親學(xué)了個竹器手藝,而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做出的篾活精細中看又耐用,遠遠超過了他父親那年代的竹編技術(shù)。
人們說:“竹籃打水一場空?!币馑际钦f竹籃裝不住水,更提不走水。而篾匠二叔編出的細篾竹籃,倘若提一滿籃子水能跑好幾步遠才漏灑得完。我這話是真的,沒有夸張。同時,二叔還能用細青篾條編出飯碗、菜盆、茶缸、酒杯什么的。篾匠二叔除了編制農(nóng)家普通使用的竹器品外,還竹編一些存放在客廳供人們欣賞的工藝品。
過去,農(nóng)村砌匠、木匠、篾匠、石匠等八大匠藝人都是帶上工具走村串戶,踩百家門找活做,一般不坐在家里等客上門請。因此,篾匠二叔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多數(shù)是在外面做活。不過他手藝精,做工細,好多人都愿請他上門做。所以,篾匠二叔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有做不完的竹器活。如夏季農(nóng)家免不了要添置竹編涼席、蓑衣、斗笠或涼床什么的;秋季新糧登場又免不了添置籮筐、茓子、團窩、背籠什么的;進入冬季臨近新年,農(nóng)家又得早早準(zhǔn)備竹編中堂竹格子、竹米簍或春節(jié)廚房用的稍箕、蒸籠、菜籃、炸肉竹漏勺、竹筷簍等,這些小家當(dāng)自己做不了,都得請篾匠師傅上門做。因此,篾匠二叔每年忙到臘月底才能回家忙自己年貨。
六年前,篾匠二叔是個一碗飯吃飽一家子人的光棍漢。六年后的今天,他身邊才多了一個女人,也有了兒子,建立了一個很溫馨、很幸福的家庭。 其實,篾匠二叔年輕時有過兩次婚史,因為他“克妻”,先后娶了兩個老婆進門沒過上一年半載就被他“克”死了,也沒給他丟下一男半女。因此,村里人就視篾匠二叔是個“克妻”男人,再也沒有女人敢嫁給他做老婆了。
那是六年前的一個盛夏,篾匠二叔在外鄉(xiāng)給一個女主人家做篾活。開始,女主人只想請他制作一張竹涼床,盛夏晚上好搬在門口場子納涼用??膳魅艘婓扯遄龅闹駴龃操|(zhì)量好,又牢實,涼床睡面光溜不糙手,不燥膚,女主人便決定再請他做幾樣竹器家具。她便指著屋后竹林,說:“黃師傅,你選最好的竹竿砍,再給我編制一口團窩、一盤茓子,一對籮筐、一個大吊篩,這些竹器秋糧登場后我都用得上?!本瓦@樣,篾匠二叔在女人家做了快一個月的篾活。也和女人混熟了。 一天,篾匠二叔在門前樹蔭下邊做篾活邊與女人拉起了家常。他問道:“大妹子,我來你家做篾活快個把月了,怎么不見你丈夫呢?他是在外地工作,還是在外面做生意?”女人羞紅著臉,還像有些傷心道:“黃大哥,說來不怕你笑話,我先后嫁了三個男人都被我‘克’死了,從此后再沒男人敢娶我做老婆。幸好,第三個丈夫還給我留下一個根,使我母子現(xiàn)在相依為命生活哦!” 聽了女人這話,篾匠二叔放下手中篾刀,心里也酸酸道:“唉!人們咋都這樣看待我們這種人呢?冤枉??!”這時,篾匠二叔也毫不隱瞞地說:“大妹子,我和你是一樣,同命鳥??!” “什么,大哥你和我一樣,同命鳥?” “嗯?!斌扯逭f了自己的情況后,女人非常氣憤:“什么克夫克妻,都是那些陳舊思想、迷信鬼們在胡說八道,對我們有婚過男女的誹謗和歧視,弄得我們就像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冤枉啊!”女人見篾匠二叔面和心善,是個好人,她便有意問道:“黃大哥,你家住哪里,身邊有無子女?” “我家住農(nóng)村,不過距集鎮(zhèn)很近。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有子女。”篾匠二叔實話實說。
“大哥,你克妻,我克夫,咱們都是一路人哦。”這時,女人開門見山問道:“黃大哥,你娶我,我嫁你,我們在起相依為命生活,誰也不埋怨誰‘克’什么,你愿意不?” “愿意我倒是愿意,可我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而你面如桃花,漂亮好看,看樣子不到五十歲,嫁給我做老婆虧??!”篾匠二叔說。 “虧什么虧,年輕漂亮有什么用?不能當(dāng)飯吃。嫁給你我甘心,我情愿。如果你同意,婚后我叫兒子有兵也跟著你竹編學(xué)藝,掙活錢使?!?/span> 篾匠二叔見女人誠心實意,便欣慰地點頭同意了。 女人和篾匠二叔結(jié)婚后,她真的叫兒子有兵跟著繼父學(xué)竹編手藝。篾匠二叔見有兵心靈手巧,聰明能干,又熱愛竹器這一行,還不斷改革創(chuàng)新,便和女人商量,出學(xué)費送他到安徽廣德竹器工藝品廠學(xué)習(xí)深造。篾匠二叔的夢想是:今后不再讓有兵做些農(nóng)家用的粗糙竹器家具品,要向竹器工藝、裝飾觀賞品、美術(shù)玩具品發(fā)展。讓有兵根據(jù)南竹、青竹、水竹、旱竹、斑竹等各種竹子軟硬不同性能,分別竹編出造型美觀、樣式別致的餐桌、茶幾、椅子、廚柜、書柜(架)及十二生肖工藝品,竹編出精美的竹彩船、水果籃、糖果盤、竹花籃、舞臺道具等等工藝竹器品進行展銷。
半年后,有兵從安徽廣德學(xué)習(xí)深造回來后,真的學(xué)到了很多以前繼父見都沒見過的新技術(shù)、新工藝。并在集鎮(zhèn)中心位置租了幾間門面房,辦起了竹器工藝產(chǎn)品展銷店,生意興隆,收入可觀,篾匠二叔欣慰,愜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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