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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崔護(hù)《題都城南莊》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 《題都城南莊》（唐·崔 護(hù)） 千年前唐朝的一個風(fēng)雅書生邂逅一位美麗的村姑，心旌搖曳，寫下這首膾炙人口的情詩。千百年后令無數(shù)性情中人為之陶醉，帶著無限的神往傳唱至今。 詩中流傳著一個動人的故事，崔護(hù)是德宗年間書生，天資聰穎，才氣四溢?？歼M(jìn)士下第，出游南莊。 春風(fēng)微微，和暖怡人；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鶯歌燕舞，蜂蝶翩然。他興致盎然，信步所至，偶遇一位荊釵布裙的村姑，求水解渴，四目相對，兩心相碰，柔情繾綣，不忍惜別。 翌年再來尋找這位美麗的姑娘，卻人去門空，物是人非。只有那紅艷艷的桃花在春風(fēng)中搖曳，唯有那無盡的相思無處安放。此情此景，人何以堪！桃花為何笑？伊人在何方？我們仿佛看見詩人徘徊花下，對著爛漫的桃花深情凝視縱情呼喚。他揮毫成詩，把所有甜蜜的回憶和無限的惆悵失落之情融進(jìn)這首小詩，讓千千萬萬的后來人和他一起心跳，一起沉醉。 我們不知那少女的容貌，她一定像桃花一樣清純；我們不知她的品行，她一定像桃花那么美好。就如崔國輔的《雜曲歌辭·小長干曲》：“月暗送湖風(fēng)，相尋路不通。菱歌唱不輟，知在此塘中。” 這位沒有露面的女子一定像紅菱那樣美，晚上都在采菱，她一定心靈手巧，絕對不是那種成天打牌賭博而不務(wù)正業(yè)的女子。 “人面”“桃花”“春風(fēng)”令人遐思無限，姑娘和桃花互相輝映，那紅紅的面容，含情的眼神，窈窕的身段，婀娜的身姿，腮生紅云，手托清茶，在和煦的春風(fēng)中莞爾款款步來，會讓每一個品茶人情不自已。 燦爛的桃花在和煦的春風(fēng)里搖曳婆娑，惆悵的青年在滿眼的桃花中心旌蕩漾，酸酸苦楚，絲絲甜蜜。盈盈桃瓣風(fēng)中舞，片片桃花人前搖，令人回味不已。遺蹤猶在，伊人已逝，讓我們想起了歐陽修的詞：“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薄叭嗣娌恢翁幦?，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百種感慨，萬千思念，一起涌向心頭。 難道真是花下空守候，風(fēng)中徒增愁么？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人生旅途上的匆匆過客，有很多盼望和期待，可是都不一定有完美的結(jié)果。 有時一個善意的舉動或一顰一笑，卻能給人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崔護(hù)考場失意，偶遇這位貌若桃花的少女，排解了他考場的失落之情，驅(qū)散了他心中的郁悶之意，給他干涸的心靈沙漠注入了一泓清泉。生活里因為有了她而充滿了陽光，生命中因為有了她而注入了活力。 她那楚楚動人的模樣時時出現(xiàn)在詩人的心海里，她那清純嫵媚的容顏時時浮現(xiàn)在詩人的眼前，瞬間凝成了永恒?？匆娏颂一ň拖肫鹆四菧剀暗呐加觯讶穗S風(fēng)逝，桃花處處有。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她。那醉人的相遇，這甜蜜的思念，會伴著作者走完長長的人生路。 作者為了生計和功名，進(jìn)京應(yīng)考，飽嘗人世的艱辛，或許紅塵之人大多齷齪不堪，時時憶起都城南莊那個清純可愛的女子。桃花迎風(fēng)招搖，似乎在笑，在笑什么呢？崔護(hù)，你這個呆子，你當(dāng)時怎么不好好把握昔日那段良緣呢？無法釋懷的是愛情的永久失落。不過經(jīng)歷人世顛簸后，詩人才感覺到這份情感彌足珍貴。 就如《廊橋遺夢》中的男主人翁羅伯特·金凱說“……這樣明確的事只出現(xiàn)一次，不論你活幾生幾世，以后永不會再現(xiàn)?！?/span>雖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爾投映在你的波心——”（徐志摩《偶然》），但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雖然張愛玲的散文《愛》中的那個他只對她說一句話：“噢，你也在這里嗎？”但畢竟“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了你所遇見的人”，上蒼冥冥之中這樣精巧安排，難道不是人間最銘心的情愛嗎？人事多錯迕，有多少情可以再續(xù)，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距離產(chǎn)生了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感情上的惆悵失落漸漸轉(zhuǎn)化為人生體驗的一部分，積淀于心靈的深處，銘刻在記憶之中了。擁有了這份情感體驗，便是快樂幸福的人生。背著愛的行囊前行，將會無往而不快。詩人目睹風(fēng)中爛漫的桃花，他的嘴角也一定會露出甜甜的笑意。 為讓這首詩更有傳奇色彩，與詩人同時代的孟蓕還對它進(jìn)行了動人的演繹：崔護(hù)舊地重游，縱情呼喚，忽聞一位老者說，是你殺了我的女兒啊！原來意中人相思致死。崔護(hù)大驚，進(jìn)屋相擁入懷。桃花姑娘死而復(fù)生，終結(jié)連理。這個情節(jié)有點離譜，只有《牡丹亭》中的杜麗娘才能死而復(fù)生。這更像現(xiàn)代版的愛情神話，有點酷。 這首詩的背后究竟隱含著一個怎樣的故事，已經(jīng)并不重要了，人們結(jié)合各自的經(jīng)歷吟誦這首詩，詩中的故事已經(jīng)蝶化為甜美溫馨的回憶。人們會在這詩里回味著自己的陳年舊事或遙想他人的艷遇雅情，其中的景象各有千秋。不全是桃花，或是杏花、蘭花、菊花、梅花……每年春天桃花盛開，春風(fēng)吹動了美麗的桃花，叫我們?nèi)绾尾幌胨?？該不是我們自己也走進(jìn)了燦爛的桃花，在花下漫步；走進(jìn)了美麗的廊橋，在橋上徘徊，一個人抿著嘴甜甜地笑吧。遇事必權(quán)衡得失，每事必錙銖必較，紅塵里巷的男女，還有這種美好的感動和體驗么？ 人世間許多美好的東西當(dāng)時不能把握，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那美麗的姑娘，那燦爛的桃花，經(jīng)過時間的熔鑄，象征著一切可遇而不可求的已流失的美好感情和事物。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不僅崔護(hù)，我們今天亦常如是。這種刻骨銘心的思念指引我們越過浮游的人生和瑣碎的生活，去觀艷艷桃花，去賞楚楚伊人，那遍野的桃花散發(fā)的馨香像漫天飛揚的柳絮迎面而來，這是我們溫馨旖旎的精神故園。人面不知何處，思緒依舊東流。當(dāng)愛變成了回憶，回憶本身也成了一種愛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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